砰——
伴着一声巨响,安秋姚的身子被狠狠地掷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声响彻整个梨花苑。
待安秋姚和众秀女缓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有柳蝶漪的身影?
四皇子!四皇子!
一遍又一遍地从柳蝶漪的口中吐出,伴随着层层冷汗。
柳蝶漪在疯狂奔跑的过程中,脑海中不断回旋着四皇子的面貌。
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高挺鼻梁,薄唇俊脸。俊美中透着英气,英气中裹着俊逸。活脱脱一个邪魅冷少的样子!
只是自打进宫一来,她竟然将这个邪魅家伙给抛之脑后!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从他的手搭上她腰肢的那刻起,从她对他使用迷药那刻起,从他把她从棍棒下救出那刻起,他和她的命运就已经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她,怎么可以忽略他?
在去晏菲阁的途中,那不是一道灼灼的目光,而是数道!
脑袋轰的一下子炸开!
柳蝶漪双手抱着头,表情分外痛苦。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猛力地摇头,试图将萦绕在心间的那抹恐惧甩掉,可是徒劳——
这是一个连环跟踪案!一环扣着一环,步步惊心。
每个人都认为是这场战争中的胜利者,却不曾发现,在自己得意洋洋的时刻,总会有那么一双目光在背后扫过,发出阴冷的笑。
她,柳蝶漪,也是其中之一。
自以为,伎俩得逞,获得片刻与楚云飞独处的机会。自以为掌控一切,将他人玩于股掌之中,却不料天外有人!
所有人的出现——都非偶然!
楚云飞、楚云涵、楚云霄、石俊泽一环扣着一环!而最可怕的莫过于最后的四皇子——楚云浩!
一个石俊泽,已然令柳蝶漪左支右绌,招架不住。连自诩聪颖过人的石俊泽都不曾发现这颗玩珠,这楚云浩该是有多么可怕?!
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又了解到了多少?
他可以在不到一月的时间内,摸清她柳蝶漪的身份,现下有将这颗玩珠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安秋姚的手中,这结拜之事,恐怕也是他楚云浩的一手安排!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当混乱的脑子,终于屡清楚了一切,柳蝶漪的脚步方才停住。
前面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牌匾上书:“永和宫”——四皇子晋南王,当朝皇后第二个儿子的府邸。
晚风习习,穿透层层衣衫,将寒冷送至全身。
柳蝶漪紧握双拳,一步步向前走去。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柳蝶漪心下大骇,对方武功当真是神鬼莫测,要不怎么会尾随这么久她竟然毫不察觉?
如果拍下来的不是一只手,而是刀,是剑的话——一颗心怦怦乱跳,几欲跳出口中。
柳蝶漪心中虽是惊骇,但还是稳住了万千情绪,定住身形,也不反击也不回首。单是冷冷道:“四皇子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搁在肩上的那只手,突然一顿,然后收了回去,身后传来楚云浩爽朗的笑声。他道:“果真是将门虎女!有胆量,有见识!若是换做旁人,第一反应该是要和这不明袭击者恶斗一场才是,怎么你的反应却是一副坐以待毙的样子?”
柳蝶漪回眸一笑,含烟带雨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楚云浩的星目,竟福了福身子道:“小女子自知武功远在四皇子之下,倘若动手,岂不是自取其辱?”
楚云浩呵呵一笑,星目中的暗芒越来越亮,他死死地盯着柳蝶漪问:“你是怎么撬开安秋姚的嘴的?”
柳蝶漪抬眸迎上楚云浩冷冷的眼眸,宛然一笑:“与君同术!”
衣袂飘飘,浑然若仙。皓月悬空,银辉满布。
“与君同术?”楚云浩重复着柳蝶漪刚才的话,剑眉一挑,道:“愿闻其详。”
柳蝶漪冷笑一声,迈开莲步,踱到了楚云浩的身前,晃了晃拳头。
楚云浩见势爽朗一笑,道:“莫不是你对她用了武力?”
柳蝶漪回眸一笑,本想说句:“正是!”脑袋却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熟料却传来楚云浩的一声低沉的痛呼,手稍微碰了一下鼻子,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
原来,在柳蝶漪背对着楚云浩的时候,楚云浩瞧瞧地把头伸到了柳蝶漪的脑后。哪料到,柳蝶漪会突然转头,正中鼻梁,这下撞得可真不轻。
柳蝶漪微微一笑:“别离我那么近,不会中毒也会受伤,最好楚河汉界保持距离。”
楚云浩仰头望月,嘴角上弯,邪魅一笑:“你觉得咱俩还能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吗?”
说着便将目光移到了柳蝶漪的脸上,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变得暗淡。
柳蝶漪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又是背对着楚云浩而立,良久不语。
楚云浩冷冷一笑道:“你就不担心安秋姚会告到皇后那里去?动秀女动武,可不是一般的小罪!”
柳蝶漪转过身子,笑道:“就算我闯下再大的烂摊子,不是还有你嘛!——更何况,这不正是你让我所闯下的吗?”
刚才还是暗淡无光的眸子,此刻竟盈满了自信和笃定。
楚云飞和柳蝶漪对视良久,然后两个人相视大笑。不禁有种惺惺惜惺惺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合作,便在这笑声中开始,也在笑声中结束。
一路上,脚下虚浮,一脚深,一脚浅,有时候,感觉踏在了棉花之上,软绵无力,有时候,有感觉被缚上了千金之重,迈步艰难。
深宫的这趟浑水,她越走越深,已经没过了脖颈,脚板已经离地。她只能在这望不到边际的大海中继续遨游,一旦停下来,那便是葬身海底。
因为,她撞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她想隐匿的秘密,也被不该知道的人所知道。现在的她,可以说是身不由己。出了与他合作,她别无选择——
当柳蝶漪回到自秀女所在的储秀宫时。已经有人,很多人在那里恭候大驾了。在梨花苑大闹的那场,是不会轻易结束的。尽管他答应会保她,但也不过只是保她一命,其余的只能看她造化了。
该来的总会来到,躲,是躲不掉的。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