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风楼分为前院后院,后院还要比前院稍大一点。
顾荷跟在秋怡后面,心情很黯淡,纵不说他和浮念然之间亦师亦友的关系,一位年华正盛的女子只不过是因为打翻了酒,就死在了袭风楼中,要知道这里不是汴溪以北,混乱之地,在那里是不杀人就活不下去,但这是大宋境内,是汴溪城里,多少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流风宇眼睛依旧眯着,双手笼在袖中什么话都没说,死上一两个青楼女子也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帝国缇骑不会注意一个小小青楼女子,汴溪府衙估计也不愿意去趟这滩水,百姓们只不过是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许过不了多久,人们会彻底遗忘掉这件事,最多只是偶然间提起袭风楼里曾经有一个漂亮女子,却记不起这个名叫洗秋的青楼女子到底身在何方,更不会想到她是被杀死在酒桌之上,红烛之旁。
两人一路阴沉着脸,跟在眼眶还红着的秋怡后面走着,秋怡也不理会旁边姐妹调笑,只是故意放慢点脚步,她真比较喜欢这个叫做顾荷的男孩,只是希望香仪能早点去通知嬷嬷,好让这个有善心的少年不至于同洗秋姐姐一样被打死在袭风楼里。
但是路再长,只要在走,总有走完的那一天,何况前院后院之间相隔真的不远。
房间外面,站着两个一身劲装的大汉,一只手放在腰间刀柄上,警惕地看着慢慢走来的三个人。
顾荷寒着脸绕过停下脚步的秋怡,走到两个大汉面前冷声道:“叫你主子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我主子且是你想见就想见的?”
“他不出来,我杀进去。”
“吵什么吵?”一个华服中年人走出来,发髻散乱,张着三角眼的脸上满是被打搅的不耐烦。他房腾在逗弄着清倌人,喝着酒在红烛下正待跃马提枪之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自然不爽,却没有立刻出来的心思,门外的两个大汉虽然不过是气感之境,却也足够打发闲杂人等。不过既然小王子发了话,他只好扫兴出来,对小王子他自然不敢发一句牢骚,却是对门外之人恨得咬牙切齿。
“房大人,这两人要见主子。”
房腾阴笑着哦了一声道:“你们要见里面的人?康庭王嫡子,赵辰乐?……想清楚了?”
流风宇听到康庭王嫡子,眼神缩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原来是房大人,想不到逛一趟青楼收获还不小,帝国官员当嫖客,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你是什么人?”
听到房内隐隐传来的女子求饶声,流风宇嗤笑一声,眯起的眼中泛着杀意:“少爷是什么人,凭什么要告诉你?”
房腾本待想随便打发掉两个小子,该杀的杀,该废的废。只不过流风宇既然知道他是汴溪府衙副决,却依然用着这种不阴不阳的语气对他说话,难免让他有些迟疑,正待还说些什么,却看到袭风楼老鸨匆匆走来。
“房大人息怒,息怒.”老鸨走到对峙着的两方中间,见到顾荷阴得要下雨的脸色,看到眼前两个汉子一脸戒备将要拔刀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两位公子,还是回去喝酒吧,今天算我请,房大人,算我请。”
顾荷没有理会,伸出手拉开她,“洗秋姑娘是不是你们杀的?”
“是我杀的又怎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房内走出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青年,本来还算英俊的脸因为纵欲过度泛着青色,这就是康庭王府的小王爷,康庭王嫡子。“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不过是妓院里的残花败柳罢了,装什么清高。”
“怎么了,你们两个想讨回公道?”
作为康庭王嫡子,赵辰乐自然不可能独自一个人走出来,跟在他身后出来四个腰悬着长剑的护卫,不是看门的两个废物,而是真正精悍士卒,满身上下,洗不尽的血腥味,那种看着每一个人都是死人的眼神冷冷扫过来,让袭风楼老鸨和秋怡感觉自己像是身在冰寒刺骨的汴溪河中,不敢抬头。
还有一个人,没有剑也没有刀,随意走出来,宽大袖袍无风自舞,他就如河边柳树一般站在那里,好像一阵风吹来就可以晃荡悠悠,双眼无神看着墙角屋檐,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分毫关系。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房间中,慌张跑出来几个姑娘,都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赵辰乐没有去管她们,小王子不发话,房腾和另外几人也没有拦她们。
“你们走吧。”流风宇对着袭风楼嬷嬷说道,“过了今天,你去未燃居找掌柜,他会赔给你。”
老鸨无奈苦笑带着几位姑娘离去,去拉秋怡的时候她却不肯走,只好强拖着她离开。
顾荷看着回身担忧望着自己的秋怡,点点头,转身轻轻说道:“残花败柳这句话我也说过,而且隔得不是很久,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没来由想将它撕烂。”
“还请流风兄不要出手,我跟你没有那么熟,况且我死后有个人帮我收尸也挺不错。”
流风宇神色复杂看着顾荷,说道:“你要死了,我把你葬在紫尧湖边,风景很好,希望你能满意。”
“如果那个邋遢老头子回来,你告诉他,少爷我一直都很不喜欢他,但他的事少爷就是犯贱,没法放着不管。”
房腾看着眼前少年说着必死的言语,三角眼寒光闪烁,嘿嘿阴笑道:“如果你肯跪在地上求求小王爷,说不定还有生的机会。”
赵辰乐听到这句话,一口将一直端在手中的酒喝下,左手又往嘴里丢了一颗枣子,冷笑道:“没错,你肯跪下求我,我定让你活下来,虽然指不定断了一只手一条腿。”
然而那个如柳树般平凡男子的眼神却仿佛聚焦了一下,赵辰乐和房腾或许会以为少年说这话是真的在交待后事,但对他这种已经半只脚踏进三元之境的人来说,话中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很明朗,很坚决。
我不死,定然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