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划破天空的那一道闪电,众人看到院中的老槐树上吊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小男孩,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小成又是谁?
小成咧开血盆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狞笑道,“哥哥,姐姐,你们怎么不吃那兔肉呢,奶奶炖的可香了!不过我更喜欢生吃,就那么血淋淋的,一口咬下去都能听到牙齿撕碎皮肉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你们说好不好啊?”他忽然放声大笑,那笑声悲凉凄厉,惊的落在老槐树上的乌鸦呼啦啦都飞了起来,似是浮动的乌云。
玄刹冷哼一声道,“妖孽,那盆中怎会是什么兔肉,分明是不足月的婴儿!在我面前不用装神弄鬼,还是快快显出原形来,也免了一番手脚!”
原来那老婆婆走进来的时候,他早已看出那不是什么兔肉,而是婴孩的尸身。正是担心他们看出端倪才会剁了脑袋四肢,乍看上去和剥皮的兔子确有几分相像。但玄刹又岂是能轻易骗过的,这才有了刚刚拦住常娥不让她吃肉的那一幕。
常娥手中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行了一天的路,胃中早已空空如也,此时翻江倒海的闹腾起来,吐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清水。她长了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罪,不禁又气又怒,喝到,“小小孩童也敢戏耍于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伸手拔剑,就要冲出去教训吊在树上的小成。
乔采梦拦住了她,说道,“妹妹小心,那小崽子可不是什么孩童,依我看来不是山中的走兽就是孤魂野鬼。你稍等片刻,让咱们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她探向袖中,取出一枚鸡蛋大小的紫黑色珠子,那珠子在她的玉手中转了几转,竟显出淡淡的光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慕秋好奇,问道,“乔姑娘,这是什么宝贝,看起来好生奇怪,照在我们的脸上是红色的光芒,怎么到了你脸上却是青蓝不定的?”
乔采梦冷哼一声道,“这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名唤辩妖珠。它发出的光芒照在人的脸上就是红色,照在妖的脸上就是紫色,照在鬼的脸上是黑色。”
辩妖珠本是万妖之祖娄千钧所持,想当年他为了炼就这辩妖珠不知害了多少同类的性命,又将他们的魂魄禁在辩妖珠之内,用千年寒冰万年炎火和他自己的血液加以炼化。辩妖珠不仅能分辨出世间万妖,更能将他们的灵力吸进珠内,不断的提升主人的修为,一时间成了各路妖魔争抢的对象。得到这辩妖珠的人就等于得到了万妖之祖的灵力,能够在短时间能大大提升自身的修为,可谓是修行者的捷径。可是十几年前,万妖之祖被落灵峰收服,辩妖珠就此下落不明,那场争夺辩妖珠的腥风血雨渐渐平息,没醒到这乔采梦竟有缘得到,当真福分不浅。
乔采梦昂首望向小成,冷冷的道,“小崽子,你想活还是想死?想活就给姑奶奶痛痛快快的滚下来!不想活也好,这辩妖珠好久没收过像样的东西了!”她把辩妖珠托在手心里,故意举起来给小成看,没想到小成却是不屑的笑了起来,说道,“一只小小的狐怪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你不过是人和妖所生的杂种,也配和我叫嚣吗?”
屋中的众人不禁多看了乔采梦几眼,那青蓝色的光芒还在她面上不停的闪烁着,只是她的脸色也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极是难看。乔采梦喝到,“你休要胡说,姑奶奶这就教训教训你!”她掌心一翻,辩妖珠已然飞了出去,直奔小成的胸口。小成一楞,立刻抓住套在颈间的绳子,三下两下窜上树去,却还是慢了一步。那辩妖珠打在他的手臂上,似乎立刻粘在了他的皮肉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像一块儿烧旺的热碳瞬间钻了进去,发出血肉烧焦的臭味。
小成惨叫一声从树上跌了下来,翻滚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又猛的爬起给乔采梦磕着头,口中讨饶道,“姑奶奶大慈大悲,就放过我吧,我并非有心加害与你。只是昨日有人找到我,让我在这里等候,说会有三男四女从这里经过,就,就……”他疼的只能哀嚎,已经说不出话来。
慕秋看不下去,说道,“乔姑娘,小成不过是被人利用,还是饶过他吧!”乔采梦却转过头去一语不发,顷刻之间地上的小成已然被化成了一堆灰烬,被风一吹竟连痕迹也没有留下。
众人都是一楞,心头忽然涌上淡淡的哀伤。不过刚刚下山,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怎能不让人难过?但随即转念一想,既然有人在此设下埋伏,那后面的路定会加倍的艰险,不知还会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窗外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点点泥浆。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各自找了地方或躺或靠胡乱的睡了一夜,却都没有睡踏实。
清晨的空气干净而清新,妍月影第一个踏出房门,才发现这个小村子里根本就没人居住。昨天来时天色已晚,没有看清楚,此时看来,村中尽是残桓断瓦,什么孩童牛羊,说不得也是小成幻化出来的罢了。她转身叫醒众人,说道,“我们还是快些启程吧,此处已然是凶险万分,那花海之中不知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想起昨夜之事,慕秋还觉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她说道,“师姐说的对,还是趁着天明多走一段路程。”
众人都不反对,但要出发时才发现吴常不见了踪影。妍月影在村中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不由得心焦。常娥那夜被吴常打伤,脖子疼了好几天,早就对他心存怨念。现在他不见了,反而觉得痛快了不少,她说道,“我看那吴常不过是胆小鼠辈,昨夜的事已然把他吓坏了,怎么会有胆和咱们一起到花海去呢?依我看,这修为高深的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用处!”
常娥正说的痛快,冷不防身后站了一个人,吓得她连忙转头去看,却是吴常。她说道,“你无声无息的站在我后面干嘛?难道看我貌美如花想要对我不轨吗?我告诉你,你没机会了,我心中早有人了!”
吴常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没那个福气承受,姑娘还是省省吧。”他转向妍月影问道,“我们可以出发了,前面的路我已经看过,穿过一片密林应该就能到达花海的边缘,大家一切小心。”
原来他去前面探路才会不见踪影,妍月影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有他细致的一面,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将师傅偷偷放在她包裹中的栗子糕取出一块递给他道,“你一大早起来还没吃过东西吧,给你这个,很好吃的。”她微微一笑,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慕秋。
密林之中声声鸟鸣,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不多的几缕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透了下来,暖暖的照在湿润的地面上,泛起一股潮热的泥土气息。乔采梦似乎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少了许多精神,没再找玄刹的麻烦。反而是常娥更活跃一些,此刻她正粘在圣无忧的身边,扭动着粗壮的身躯撒娇道,“圣公子,你再给我讲些故事来听嘛!山下的女孩子都是怎么打扮自己的,也和我一样吗?”
圣无忧面露嫌恶之色,不住的躲闪着,生怕她沾到自己的衣衫,他说道,“山下的女子比不得常姑娘的花容月貌,自然都是些本本分分的女孩子,又有什么好讲的呢?”他话中的讥讽之意众人都听的明白,只有常娥一人当作好话,故意作出娇羞的模样来说道,“圣公子如此夸奖,我怎么好意思呢?”
慕秋实在看不下去,悄声对妍月影说道,“师姐,你看她那副模样,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好话坏话也分不出来吗?不过你也该管管你未来的夫婿,他居然在你面前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若是换了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妍月影扭头道,“你怎么就认定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还没同意呢!”
慕秋惊道,“什么?难道你要选那个木头一样的吴常吗?师姐,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他可是青昛堂的人啊!”那“青昛堂”三个字慕秋故意说的很大声,妍月影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说道,“小妮子不许胡说!”她看了吴常一眼,他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朝前走着。
众人不敢停留,沿着小路一直向前。直到路两旁的树木渐渐稀疏,才看到前面出现一个山谷,谷口处几块巨石堆积在一起,狰狞恐怖,似乎是猛兽张开的大嘴,要把进入谷中的人都吞噬掉一般。玄刹道,“这应该就是花海的入口了,我先去探个究竟,你们留在这里,若有异样即刻原路返回。”
圣无忧原本要与他同去,但想到其余几人多是涉世未深者,倘若有突发状况恐怕不能应付,只好留了下来。玄刹提刀前行,只见谷口处几副骨架颇为庞大,似乎是巨型猛兽死后的遗骸。那又尖又长的獠牙显示着他们生前的凶残和暴虐,但此时此刻也只能静静的躺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谷内的景色与谷外颇为不同,树木花草被无数腐烂的尸骸和血液浸泡,生生枯死在这里,仅存的一些也显现出怪异的外貌,似是张牙舞爪的妖魔伫立在谷中一般。玄刹走入谷中,只觉的脚下一片粘腻,却是尸山中淌出的尸油和尸水混在了一起,散发出腥臭难闻的味道,即使掩住口鼻,还是能闻到隐隐的异味,就连玄刹也忍不住呕了起来。
“你还好吧?”不知何时,乔采梦也跟了进来,初见那些尸山,她也惊的脸色煞白胃中翻涌,只是还强忍着没有吐出来。乔采梦一手抵着肠胃,一手捂住口鼻,说道,“这里不过是堆了些死人而已,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般可怕。我还是把他们也叫过来,一起享受一下吧!”她狡黠的眨眨眼,大声的冲谷外喊道,“你们过来吧!”
听到她的召唤,常娥第一个奔了过来,但很快就听到她一声尖叫,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妍月影连忙扶起她,用力掐住人中,好一会儿,常娥才长呼一口气,缓缓的醒了过来。短暂的昏厥让她觉得胸口闷的难受,禁不住猛吸几口气,又是一股恶臭钻进她的鼻孔,常娥来不及起身转头就吐,顿时有一片湿乎乎热乎乎带着酸臭味的秽物淌在了妍月影的衣衫上。
慕秋埋怨道,“常娥,你怎么能这样啊?你看看,吐了我师姐一身,这可怎么好啊,真是太恶心了!”她一边逃出手帕擦拭妍月影的衣衫,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常娥。常娥满脸羞红,辩白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看那谷中都是死人的尸身,怎么会忍得住呢?”
正在此时,几人的前方忽然出现一个青灰色的身影,确是一个身穿袈裟手执钵盂的年轻和尚。他不停的在尸山间穿梭着,口中念诵往生咒,只是那声音很是怪异,乍听上去竟更像村夫们口中的小曲,很有节奏。他时而单腿站立,时而跳来跳去,那模样与庄严的往生咒很不相符,更像是胡言乱语的疯汉。
乔采梦高声道,“那个和尚,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不怕有妖怪出来吃了你吗?”
那个和尚听到有人说话,立刻停了下来朝这边望望,摇着头道,“姑娘说笑了,妖就是妖,怪就是怪。妖和人才能生下怪,自然是怪的长辈,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他的话听起来似乎不合情理,但仔细想来却像是在嘲笑乔采梦一般。
乔采梦生平最恨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世,昨夜的小成已经被辩妖珠化为灰烬,此时又来了个和尚,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即刻取出辩妖珠,就要收了那和尚的性命。妍月影连忙阻拦,劝道,“乔姑娘何必动怒呢,他不过是有口无心罢了!”
那和尚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懂妍月影的话,笑嘻嘻的望着乔采梦,又说道,“这位姑娘是否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想要了小僧的性命?但你既是狐怪,小僧为何说不得呢?”
乔采梦再也忍耐不住,大怒道,“臭和尚,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