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厢房，王回雪已起床了，躺在榻上看着书卷。叶歌放轻脚步静静走进去，拒霜站在一旁，见她进来，瞪了她一眼。叶歌不言语，过去站到拒霜的身边，王回雪感觉到动静，抬眼看了看她，“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奴婢身子有些不舒服，在房里眯了一会，请小姐原谅。”叶歌低下头，语气略带惶恐。
王回雪摇摇头，埋首继续看书。
待得服侍王回雪用完晚饭，与晴烟换了班，刚出了厢房，拒霜就开口埋怨道：“叶歌，小姐虽温和，可你也不能随意擅离职守啊，万一碰上小姐心情不如意，你可就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两人并列而行，叶歌静默的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并不搭话。
“你这人…得，算我白说了。”拒霜见叶歌不理会她，话里略带不满。
叶歌依然盯着脚下，一时间两人安静下来。天色欲晚，夕阳西下，只在天际边留下一抹烟熏般的朱色，两人的影子随着动作交叉重叠，再分散开。叶歌只觉得惊惶屈辱等等复杂的感受在心里翻腾，拉扯着她向下坠去。
看着脚下的石子跟着自己的随意摆弄往一边滚去，叶歌幽幽的开口：“你说，难道做侍婢就应该这样吗，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了？”
拒霜听她贸然开口，语气略带绝望，转头盯着她半晌，见她似怒似悲，“谁做奴婢的不是这样呢？我们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掌控。”
叶歌冷笑一声，“他们不过是比我们投胎投得好一些罢了。”话语沉重，拒霜也不禁沮丧起来，盯着前方出神，过了一会，“想开些吧，这些话你我说说就罢了，别让小姐知道了。”
不再言语，两人一路安静的走回厢房。
躺在床上，听着拒霜轻微的呼吸声，叶歌辗转难以入眠。烦躁不安的掀开被子，放轻着脚步，想去将王长忆赠与的狐裘拿出来。柜门发出“吱吱”的声音，拒霜本是平躺着，仿佛被惊扰到了，翻了一个身，面朝着叶歌，并未醒来。
叶歌舒了一口气，将狐裘拿出，坐回床上。就着月光，看得不甚分明，狐裘柔滑顺手，反出微微的光芒，她伸手抚摸两下，心里却越发的压抑。
“王长忆为何三番四次的放过自己？”
“红浅会不会相信自己是因为心系王长忆而再次去木屋？”
“那暗地里翻查自己柜子的人又是谁？”
白天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在静谧的夜晚又再次浮了上来。在木屋时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现在还记得清楚，她气愤的将狐裘扔到一旁，起身打开房门，看了拒霜一眼，走了出去。
半夜清静无人，叶歌静静的走到花园，夜里只剩蝈蝈的虫鸣声。轻松的气氛让叶歌的不安稍稍淡了一些，绕着花园走了一圈，心里渐渐静了下来，这才返身回到房里。
拒霜还是以刚才的姿势睡得香甜，叶歌将狐裘规整的叠起，放回柜子。躺上床，又胡乱想了一阵，才不甚安稳的入了睡。
第二日早早的醒来，今日该她当值了，依然是如往常一般来到王回雪那儿。昨夜是晴烟在她房里服侍，正为王回雪穿着外衣。
“叶歌，今日来得倒早。”晴烟见到她，笑着说了句。叶歌点点头，主动个上前帮着晴烟整理装束，苦笑了一声，“不知怎的睡不着。”
“晴烟，辛苦了一夜，早些回去休息，这有叶歌就行了。”王回雪照着铜镜，轻巧的说道。
晴烟应了一声，见王回雪已梳妆得差不多，嘱咐了叶歌几句，才放心的走了。
王回雪并没立刻去用朝食，反而坐在床上，就这么盯着叶歌，神色不明。叶歌忐忑的站在一旁，不知王回雪是何意思。
“听红浅说，昨日你去木屋了？”沉默了半晌，王回雪似漫不经心的开口。
叶歌心里一惊，“奴婢知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王回雪端起茶呷了一口，抬手捋着自己的罗袖。
“奴婢不该擅自去木屋找二公子。”
王回雪叹了口气，“你刚来我这儿那天，我就说了，凡事该说不该说要分清，同样的，该做不该做，你也应该恪守本分。叶歌，你不该守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在高门宅院，最忌讳的就是奴才不安分。”顿了顿，王回雪又接道。
“奴才”两个字，深深刺到了叶歌已经尘封的自尊里。从来到这里，她每天都在警告自己她的处境。
“奴婢明白了。以后一定谨遵小姐的教诲。”忍住屈辱，叶歌麻木的说道。
王回雪点了点头，“时辰也不早了，去用朝食吧。”说完不再看叶歌，站起身自往屋外去了。
叶歌看着她的背影，摇曳生姿，却有一番孤傲清冷的味道，这位大小姐，不会像表面那样深居闺阁，不问世事。
她比王长忆年长三岁，王长忆都已到了该娶妻的年龄，她却依然待字闺中，以王家的财势，叶歌绝不会相信是无人愿娶。其中原因，怕是只有王家之人才知道。摇摇头，叶歌快步追上王回雪，走在她身后。
到了饭堂，却发现今日王长忆也来了，正坐在桌前。
“长忆？”王回雪见到他，有些诧异。
叶歌来到王家两个月余，从未见过王长忆来与王回雪一起用朝食。
“大姐。”王长忆只起身行了礼，并不多言。王回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想是人多耳杂，不便再问，颔首坐了下来。
丫鬟麻利的上了菜退了出去，王回雪这才开口：“今日怎的有空闲到我这儿来了？”
王长忆看看叶歌，“长忆此次前来，是为了她。”说完，微微抬手，指了指叶歌。
叶歌吓了一跳，瞬间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王长忆。
“哦？此话怎讲。”王回雪并不动筷，饶有兴致的问道。
“大姐，你心里明白，又何苦再问。”王长忆苦笑一声，眼神飘渺。
王回雪一愣，“长忆…”她呼了口气，“到了今日，你还是这样。”
“还望大姐不要再追问叶歌闯入木屋之事。”像是笃定王回雪会答应一样，“菜该凉了，动筷吧。”王长忆率先拿起了竹筷。
王回雪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皮，终是没有说出口，埋首拿起竹筷开始用食。
两人安静的吃着饭，一旁的叶歌心里却像火山一样翻腾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