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初升艳阳的光芒,透过四周高大绿树落在知行院的小小楼宇之间。
茂密繁盛的庞大树冠,将大片灿烂阳光分割成千万小块光斑,一点点,一团团,化做温柔夏日的金色之吻,轻轻贴上知行院门徒们的青衫。
从东方不远处缓缓荡起的清凉海风,更是千辛万苦绕过傲立海边的青牛山,来到京都,来到知行院这些天之骄子的身畔,殷勤撩起他们的广袖宽带。
此时,院中如茵草地之上,坐着约有十余名知行院医科门生。其中年龄最长的,已头发斑白,年龄最幼的,却只有十八九岁模样。
但无论是年已不惑还是未及弱冠,这些平日里骄傲无比的知行院门生,一个个都盘膝危坐,衣冠整然,早早便等在这里。
今日,是道冲来到知行院后,第二次为医科门生授课。
眼看授课时间将到,道冲却并未如期而至,从楼宇之间远远走来的,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高挑青年。
这青年身材高大,却有些偏瘦,只有双肩极宽阔,远远看去竟显得有些突兀。他刚刚走近,草地上已心痒难耐的门生就已将他认了出来。
“廷臣师兄,你却来得这般迟!”其中一个少年扬声叫道。
“是啊是啊,师兄快过来坐,莫让师伯发现。”那个年纪最大的门生挥挥手招呼。
青年看来性子颇为温和,他依旧慢慢走过来,并不着急:“大家莫急,今日道冲师伯却是不会来了,这堂课,由我来代。”
听到青年这句话,本来端端正正坐着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啊?为什么!”
“是啊,这……这不是老早都定好的吗?”
“师伯怎能爽约?”其中那个少年已有些着急。
......
圣使的亲传弟子每次来到知行院,居留时间都极为随意,短的只是住上三两天,长的甚至能住上大半年。
但只要他们来到知行院,总是会抽出时间对知行院的门生们指点一番。如若在其中发现极为出色的人才,还会回山向圣使禀报。
因此,知行院里那些平日都恨不得将鼻孔朝天的骄傲门生们,都将这授课看得无比重要,大家都期待着自己在这授课之中崭露头角,能够获得师伯师叔们的青睐,从而再进一步,成为圣使入室弟子。
道冲自从月前来到京都,却一直躲在楼中不知在做些什么,直到前几天才突然召集医科的学生们讲了一课。
道冲虽然是以武入道,却于后来转为研习医术。在圣使的入室弟子当中,向来号称医术第一。上一次授课,道冲并未讲授什么高深医术,只是略略为大家疏通了一番医术经典,就已令医科的十余名学生叹服不已。
但那次授课,道冲讲的都是经典医书,而且医科诸生均未有所准备,因此几乎无人在课上提出什么精彩的问题,更不要说如往日一般与教习辩论得不可开交。
这一次,大家可谓弊足了劲想要好好露上一手,因此都早早来到这里,等着大展手脚。
却不料,道冲竟然爽约,是可忍孰不可忍!
“廷臣师兄,道冲师伯为何临时取消授课?总得要有个解释吧?”那个年纪最长,头发已略有斑白的医科门生伸手制止大家的喧嚷,缓缓说道。隐约之间,似乎众人是以他为首。
“是啊是啊,廷臣师兄,你却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旁边众人见他说了话,自然跟着吵嚷。
到这时,知行院的学风已展露无疑。
......
知行院设立之初,天尊圣使便已给它定下了一条规矩。
那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换一个更详细的说法,那就是知行院求知求道,致行证果。在求知一途,无论是名满天下的名宿教习,还是初入院门的黄口小童,都是再平等不过。知行院允许辩论,允许教习们用自己渊博的知识辩得那些刺儿头哑口无言,却绝不允许教习们压制学生关于求知求道方面的任何思想和言论。
之后近千年之中,虽然知行院的无数教习门生之间也渐渐有了一些不成文的小规矩,但圣使一力建起知行院时的大规矩却从未发生过改变。
不禁因为这规矩是圣使所订,更重要的,是一代一代知行院出身的英才早已将这种思想传承下来,深入骨髓。
这一点,从知行院的称谓就可见一斑。知行院的教习通常是从本院门生之中选拔,即便做了教习,也同样按照入院早晚次序平辈称呼。因此,知行院中多有一些年轻教习反要叫学生一声师兄的。
这个身材高瘦的青年名字叫做袁廷臣,却不是大成人,他出身南齐,十八岁入院,也算是颇有几分天才。如今在知行院已待了将近七年,刚刚被选为教习不久。
知行院学风本就自由不羁,袁廷臣又是与这一帮师弟们厮混了多年,尤其是那中年门生宋文东,只比袁廷臣晚了三年入学,之前却已不知参加过多少次遴选,用他经常对旁人的话说:我第一次参加知行院遴选时,你们还穿着开裆裤呢!
是以,袁廷臣在他们的面前自然也就越发没有什么师道尊严。
“这个......道冲师伯又未跟我说,你们只会冲着我,怎的没胆去问院长......”袁廷臣被围在中间,吵得头昏,脸上憋得通红,却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
听到这句,大家却渐渐没了动静。
去问院长,那岂不是自找难受?这又不是什么学问上的讨论,可以梗着脖子跟院长对吼一通,若因此事去找他,恐怕非但得不着什么解释,反倒会被痛骂一顿再罚去跟老实大叔一起打扫院落。
大家纷纷转头去看宋文东,仿佛在等他说话。
宋文东撇撇嘴,低声冷笑:“哼,院长当然是讲道理的,廷臣师兄你却莫要拿院长来压我们。”
“是啊,师兄你莫要拿院长来压人!”旁边还有人帮腔。
“咱们大家伙虽然以前少见道冲师伯,却也曾听武科的费飞小师兄说过,师伯为人方正,最是一丝不苟。”宋文东语速很慢,却绝不停顿,似乎在边想边说一般。
“既然如此,道冲师伯怎的就会突然取消早已定下的授课?我们大家在这里等了半天,师兄你突然过来告诉我们这堂课由你代授。哪有这样的道理?”
“道冲师伯这次来,不知道到底要住上多少日子,就算明天就走,却也说不准。咱们医科的门生,却都在等着这次授课,这个,恐怕廷臣师兄你最清楚不过。”
“师兄你倒是说说,我们该不该要个解释!?”
宋文东这番话有理有据,顿时令周围这帮医科学生觉得自己占了莫大的道理,只是跟廷臣师兄要个解释,简直已经是太过便宜他。
于是大家又纷纷叫嚷起来,而且比之方才更加理直气壮。
“你们这些人,就只知道欺软怕硬罢了,却偏偏还要给自己找个好借口,实在可笑。”林荫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骄傲的声音,紧接着,走出一个穿着宝蓝长袍的英俊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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