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几天过去了,国师日日不来课堂,大家都急了。睡醒后弄清了事情前因后果的华佑知道事情的导火线竟是自己,很是羞愤。又被这诸葛锦拖下水了,不由每次见到她都两鼻孔出气,哼着离去。
眼下见师傅多天未曾露面,华佑的火气不打一处来。跑到锦瑟的身边,掀翻了他的书桌,破口大骂。
“你......你这狂妄之徒,你到底把师傅怎么了?”想来当个皇子也是可怜,连脏话都不会说,吵架也结结巴巴。
“我能把师傅怎么样?被我吃了?”锦瑟幽幽而道。
“你......你不要太过分!哼!”
华佑竟然伸手揪住锦瑟胸前的衣服,想去打她。因为自己是皇子,身份尊贵,从来谁得罪了自由奴才帮着去教训,可现下人在国师府,又是在课堂上,边上无下人可用,气不过的他竟自己动手打人了。
锦瑟头向上一昂“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重重地一拳挥向锦瑟的鼻子。虽说华佑年纪还小,但毕竟是男孩子,又从下习武,打得锦瑟鼻血直接喷了出来。
锦瑟也不哭闹,揪住华佑的头发,咬住他的手,两人捆成一团,厮打在地上,打起滚来。
大家看着这架势,赶忙上前拉。锦瑟被华佑打成这样,锦明最是心疼,可华佑是皇子,自己是臣,他不好贸然去拉。还好年纪大点的皇子们见状都跑了过来。东拉西扯,报做一团。
“都给我住手。”
开口的是六皇子黎华肃,他和太子爷站在一边,看着厮打在一起的众人。
大家被他一喝,都停下了手,纷纷站了起来。
“锦明,事情由你而起,今天晚上你去师傅那里把他劝回来。”
这挑头的明明是华佑,黎华肃竟然推在了锦明身上,他最多就是个炮灰而已。可他身为皇子,锦明自是不敢反驳。黎华肃那双幽黑的狐狸眼睛灿灿地盯着站在一旁的锦瑟。不期然地对了上去。
“不用,师傅那里我去,保证师傅明天过来上课。”
果然不出黎华肃所料,这锦瑟是处处愿意帮着锦明的。他又看向一边正在为难的锦明,不由感慨此人得了个如此讲义气的兄弟。想来皇室之中哪会有这般情谊,不禁羡慕起来。
锦瑟打定主意,愤然离开书院。大家都没了学习的兴致,也大多早早地离开了。
问过管家后,锦瑟知道,这几日师傅天天在书房之中,连睡觉也睡在里面,未曾出过房门一步。
锦瑟想着做点好吃的去讨好师傅,可师傅贵为国师,没有什么是没吃过的,于是她就想到了做起来最简单的奶茶,这是现代的东西,师傅肯定没吃过,如果他吃着高兴,兴许就不生气了。于是锦瑟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做奶茶了。
奶茶做起来相当简单,只要有红糖,牛奶,红茶即可,不过一时间做珍珠是不可能的了,锦瑟找了点水果来代替。就做椰果奶茶给师傅喝。
可怜的锦瑟是兴奋地跑去膳房的,可看见膳房那个样子,就像只斗败的公鸡了。没有煤气,没有电磁炉,没有饮水机,也就是说用热水的话还有自己烧。更别提别的了。只是这东西,亲手做的才有诚意,锦瑟不顾膳房管事悲催的眼神,自顾自地忙了起来。这老管事连老泪都要喷出来了,这厨房被小姐烧了事小,小姐被烧坏了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厨房老管事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锦瑟,心想,这国师大人也真奇怪,让大家瞒着小姐的身份,在别人面前称其公子,可小姐倒好,跟着一帮男孩别的没学会,竟是越来越顽皮了。以前再怎么任性也只是做些小姐家该做的事,眼下居然捣鼓到厨房来了。老管事直摇头。
“爷爷,你摇头干嘛呀?”锦瑟手里忙着也能眼观四方,见老管事一脸悲催地看着自己,想来安慰他一下,顺便告诉他这些事情她一学就会的不用担心,谁知老管事被他一问愣是说不出话来。
锦瑟捣鼓了好几个时辰,试验了几十遍,终于做了出来,对自己的手艺还是相当满意的。看着为自己担心了几个时辰的老管事,就赏赐了他一碗奶茶。
“老爷爷,你尝尝,好吃以后瑟儿再做给你吃。”
老管事那个诚惶诚恐,直喊不敢。
用漂亮的青瓷小盅盛了一盅,撒上一些葡萄干,又放了点果粒,兴匆匆地端起师傅的书房。
老管事眼看着小姐离开了,迷惑地拿起小姐留给自己的一碗灰乎乎的水,抿了一口。一股充裕的奶香扑鼻而来,带着丝丝清淡的茶香味,甜而不腻。他又大口啜饮起来,香滑的果粒流入口中,果香、奶香、茶香缠绕着舌头,好吃地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从来没吃过这种好吃饮品,老管家一时咋舌,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师傅的书院锦瑟是从未来过的,虽然和师傅的卧房同在一个院子里,可师傅从来不肯让她进来。书房在院子的东边,四周花丛锦簇,绿叶密布。“文墨阁”三个大字展现在眼前,锦瑟已经站在了书房的门口。
师傅的书院倒是别致的紧,分两层阁楼,木质镂空雕刻配上朱色粉刷,可谓匠心独运,楼阁上的雕花更是别出心裁,虽说不上霸气,却委实清雅。楼阁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榭,勾心斗角,高贵淡雅。水榭下的湖面结了冰,堆了好多的雪。房子周围都是四季青葱的树木环绕着。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可真是应景。
诸葛俊杰平日里就吩咐过,府里的人无事不可随意闯入书房,连锦瑟都不例外。在这个院子住了这么多年,锦瑟都安守本分,从来不踏入师傅书房范围一步。今日一见竟是如此绮丽。
眼下锦瑟过来一路上都无阻拦,顺顺利利地到了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又敲了敲喊了师傅,仍然无应答。她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是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满满地排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右手边有个休息饮茶的小桌子,锦瑟把手中端的奶茶放置到桌子上,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可能师傅看书的地方设置在二层吧。
“师傅?”锦瑟小声呼唤。
“师傅......”无人应答。
这书房里凉飕飕地又有些昏暗,让人不寒而栗。锦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往里去。
越往里能看见一架朱色的小楼梯,蜿蜒而上二层。上到二层之后,里面的书架比楼下的少了许多,开着天窗很是亮堂,和煦的阳光射进来煞是暖和。
“师傅你在这里啊!叫我好找。”锦瑟看见诸葛俊杰窝在书桌后面的卧榻上看书,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害怕全数不见了。
“啊,奶茶还在楼下。”她又匆匆忙忙地跑下去端奶茶了。
诸葛俊杰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无奈地皱着眉。
“诺,师傅,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你喝吧,好喝以后我再给你做。”
她双手将奶茶奉上,睁大眼睛看着诸葛俊杰的反应。诸葛俊杰窝在书房好久没吃东西正要饿了,抵不住这盅子里飘来的香味,全数饮了下去。
“好喝吗?”锦瑟着急地问。
诸葛俊杰微微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好喝的话,师傅原谅我好不好,我是来给师傅道歉的。”
锦瑟低着头,嘟囔着小嘴,委实一副小媳妇样。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过没我吩咐不可进书房吗?”
这下好了,这前事未了,眼下又多了擅进书房一罪。
“我......”
锦瑟眼见没法子了,心里想,要不就跟师傅摊牌吧。这种情况只能利用师傅的同情心。
“师傅,瑟儿有话要跟你说的。”
只有自己的身世能让师傅恻动,也只有这样才能挽回自己在师傅心中的地位。或者摊牌会有另外一番转机。
“哦?”诸葛俊杰半躺着,兀自看着手中的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师傅,瑟儿知道师傅只让瑟儿学习德育课程的原因。”
诸葛俊杰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眼中的清明荡过一丝涟漪。
“你知道?”他反问。
“是,瑟儿知道。”
她心中虽害怕跟师傅这样地摊牌,可还是坚定了信念要去做。而且,此事于两人来说都是一个心结。诸葛俊杰虽然对锦瑟几乎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可心里那份愧疚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追逐的脚步,越对她好,就代表自己越心虚。而于锦瑟来说,这样的摊牌是给诸葛俊杰一个机会,亦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是的,她恨他,狠狠地恨过他,可人的意志是很容易在安逸中消磨的,虽然师傅一直对自己管教很严,却从不苛待自己,她恨他的同时也敬他,爱他。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同时存在着,互相矛盾着。所以她想给大家一个机会,她想补救这段关系。至于过往种种,那都是一种因理循环,或者随着爱的加深,恨是能消逝的。
诸葛俊杰放下手中的书,坐起身子,灼灼地看着锦瑟,眼中竟然有一抹从未有过的情绪——惊慌。为何惊慌,国师做的事、下的定论即使有错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这一抹惊慌之色倒是为何。
“师傅从来都觉得有愧与我,所以对我比常人要好,是吗?”
诸葛俊杰清明的眼中,惊慌加深,愈发暗沉。
“师傅觉得评了一个孩子的命格,断送了她该有的命运跟幸福,所以觉得有愧是吗?”
锦瑟毫无惧怕地注视着师傅,步步紧逼。见他白皙的脸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见他嘴角微微地抽动着。眼中满是震惊。她继续道。
“其实师傅不必愧疚了,瑟儿这些年过的很开心,虽然没有亲人的疼爱,可是却有了师傅。瑟儿知足了。瑟儿不会成为一代妖姬的。”
当听到妖姬两个字以后,诸葛俊杰的身子震动了,他慢慢站了起来,凌驾于锦瑟的头顶。
“你......你从何得知?”
锦瑟知道当日侍奉自己出生的人全部灭口了,所以说别人说的师傅肯定不会相信,可是若说是自己那时听到的,只怕师傅会带着有色眼镜来看自己,更认为自己有祸国的能力。
“是师傅梦里说的,师傅有一日做了噩梦,喊出了这些话,瑟儿就知道了。瑟儿不怪师傅。瑟儿不会进宫,瑟儿更不会去做什么妖姬。瑟儿会一直陪着师傅,一辈子。”
这算是承诺吗?承诺这东西最是不可信了。锦瑟明白自己要的是自由,所以一旦有机会自己就会离开这个纷纷扰扰、弱肉强食的世界。本来想着报复师傅,他不让自己干的事她偏要忤逆他,但这毕竟只是一时热血仇恨冲昏了头脑。前世二十几年的知识告诉她,宫闱一入深似海。所以她不可能陪他一辈子,也不想进那高高的宫闱。。现在的欺骗是她对不起他,可是那都是他欠她的,亦只是她的权宜之计。
诸葛俊杰将信将疑地看着锦瑟,可转念一想被灭口的几十号人,又觉得可能真是自己梦中不慎说漏嘴了,懊悔不已。
“罢了,容为师好好想想,你先回去休息吧。”
“恩。”锦瑟见师傅被自己说动了心中欢喜。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师傅。”
“刚刚给我喝的那个叫什么?”
“是奶茶,师傅。”
“瑟儿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做这些?”
“是瑟儿特地学着想做给师傅吃的。”
“恩,明天再给为师做些吧。”
“恩!”
锦瑟心中高兴,连语调都上扬了。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