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上前接过艾薇怀里的小希,又将艾薇从地上扶起来,艾薇摸出钥匙开了门,两人默默无言地一前一后进了屋。小希伏在男子肩上,又开始轻声唤妈妈,艾薇忙接过女儿,轻哄了几句,便将她放在了里屋的床上,又拉过一条毛毯盖在了被子上,探了探女儿的体温,便起身去了外屋。
男子正在客厅里四处打量,见艾薇出来,有些尴尬的笑笑,艾薇倒没介意,示意他坐下,但自己却又沉默了起来。
“我叫安杰。”男子先打破了沉默,“你是……”
“艾薇。”艾薇轻声应道。
空气又凝结起来,两人相视无言的坐着。许久,只听里屋小希轻咳了几声,嘴里咕哝着什么。艾薇向里屋看了看,终于缓缓开口了:
“你说你见过和我女儿长得一样的孩子,那么,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安杰看着眼前这位脸色苍白的母亲,一时间竟有些犹豫,生怕自己说出答案后再发生什么事情。经过再三的迟疑,他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小函,刘亦函。”
艾薇顿觉得世界如崩塌般压了下来,她眼睛死盯着安杰,两手攥得紧紧的,指甲近乎嵌到了手心里。安杰被她这幅样子吓坏了,他忙起身,问道:
“艾薇,你还好吧?”
艾薇没有回答,她现在满脑子都在回想小希日夜念叨着的小函,回想着小希在每次做出疯狂的举动后,说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小函,回想着每天夜里,小希大声哭喊着要去找的那座房子,要去找的那个人,还是小函。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她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许久,才抬起头,眼前是一脸慌张和担心的安杰,她勉强扬了扬嘴角,又问道:
“你说的那个叫小函的孩子,她…住在哪里?”
安杰见她没事,便又坐回到椅子上,说道:
“其实,我是几个月前因为工作调动才搬到这里的。我先前住在B城,我所说的那个小女孩,正是我的邻居。因为我们两家关系不错,往来也较频繁,所以小函经常会跑到我家来玩。后来,公司把我调到这个城市,我也就随着搬到这里来住,起先还和他们有些联系,但最近却断了联系,也许他们也在忙着什么吧!这就是为什么我见到你女儿,会把她错认成小函的原因。”
艾薇静静地听着,可耳朵里却只听得进“B城”二字,她又想起女儿睡梦中呓语,说的全是B城方言。眼下安杰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印证了小希的每一个异常的举动,世上哪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况且,况且小希根本不可能会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种种疑问在艾薇心里翻腾着,她又沉默了片刻,才问道:
“你可知道,小函是否有兄弟姐妹?”
但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这算什么鬼话!这相距两座城市,完全陌生的两家,怎么可能会有任何关系!
安杰摇摇头,说道:
“这我倒没听说,但小函时而会告诉我,她有个‘弄丢’的妹妹,还说妹妹会找到她的。”
“什么?”艾薇心里又是一惊,忙问道。
安杰笑笑:
“只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罢了,她爸妈也说过她好几次,可她就是不听,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艾薇无力的用手扶住额头,头疼得厉害,她觉得脑子里已经再没有空间去接受任何信息了。她站起身走到门口,说道:
“抱歉,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小希还病着,我得去照顾她。”
安杰楞了一下,随即也站起身:
“是我该抱歉才对,打扰了这么久。”
说着便向门外走去,但忽的又转过身:
“小希?是你女儿的名字吗?好巧,小函嘴里那个‘弄丢’的妹妹,名字也恰好叫做小希。还有……”
“好了!”艾薇打断了他的话,“我很累了,我们改天再聊吧!”
安杰看着她,几欲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身向大门口走去。艾薇关上门,慢慢倚着门滑坐在了地上,把头埋在了膝盖里。方才安杰说的每字每句,此刻统统回荡在脑海里,她努力把这种种现象排成一条线,可每当将要理出所以然时,却忽的出现另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将刚刚连好的线生生扯断。她深觉得真正的情况并不止这些,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没有发觉的。两个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就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彼此有着这番奇异的联系,想到这里,艾薇慢慢抬起了头:我一定要找出这背后所隐藏的事实,就算是为了女儿,也一定要查证清楚。她想着,又向里屋看了一眼,小女孩沉沉的睡着,窗外天渐渐阴了起来,风也渐渐起了,她起身去厨房烧水,残留的斜阳映出她的身影,长长拖在身后,犹如另一个落寞无助的自己。
灶上的水不久便开了,艾薇关上火,只听小希在房里一个劲儿的喊妈妈。她急忙跑过去,只见女儿半坐在床上,一脸的惊恐。艾薇忙上前用毯子裹住她,将女儿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不怕不怕,妈妈在这。”
小希靠在妈妈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着,轻轻闭上了眼睛,嘴里低语了几句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小声哭了起来。艾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还以为女儿又是哪里不舒服,她把手放在小希额头上试温度,然而小女孩却把她的手推开,进而从她怀里起身,半是哭诉半是害怕的说道:
“我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她了!”
艾薇一下子愣住了,方才平复的心情又乱了起来,慌忙问道:
“你找不到什么了?”
小希没有回答,坐在那里只顾哭。艾薇一下子急了起来,把住女儿的肩,大声问道:
“告诉我,你找不到什么了?!”
小女孩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看着艾薇,就仿若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许久,她把手放在艾薇的胸口,轻声说道:
“这里,感觉不到了,小函,找不到了。”
说完,便蹲下来抱着膝盖,再也不出声了。艾薇没再逼问,去厨房倒了水,过来喂小希吃药。小女孩倒没闹脾气,乖乖的吃了药,又躺回了被窝。艾薇转身刚要走,忽听女儿又在背后叫自己,她回过头,只见女儿面向自己,说着:
“你会帮我找回小函的,对吗?”
艾薇楞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小女孩又接着问道:
“你会的,对吗?”
艾薇无言以对,只得胡乱点了点头,便开门走了出去,她太需要一个清醒的坏境了。外面风很大,院子里早已铺了层枯叶,还有些许断枝,艾薇把领子拉了拉,便去锁被风吹开的院门。刚走的门口,便见安杰拎着几个购物袋经过,安杰看见她,停下了脚步,刚想说什么,艾薇却只是笑了一下,便关上了门。安杰无奈的看着紧锁的大门,心底默默想着:
“我只是想说,小希那晚跑到我家大哭着,要找的正是小函。”
这背后,应该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什么事吧!他这样想着,便又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