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深深地埋进水里,扑面的凉意瞬间赶走了额头深处的眩晕,再抬起头来时,镜子里那张白皙却又英气十足的面孔已然清晰,回想起昨天的荒唐,索萨不禁哑然失笑。
在庆祝会刚开始时,他还能够保持节制,和不少军官碰杯时只是浅尝即可,但是原第9联队的那帮**,在冈萨雷斯那个红毛不怀好意的煽动下,疯狂跑来灌酒……
“怎么,前些天在我们驻地时还称兄道弟一块儿喝酒,现在到了天上,就不认识了?……来,干了!”
“竟然瞒了兄弟我这么久,该自罚三杯!”
“我靠!换上上校军装就开始装了啊,你是不是不给面子?你要是不给面子,我就自己把这瓶喝完,以后就当不认识!”
一轮酒下肚后,他似乎也忘记了保持节制的初衷,开始和那帮**一起干坏事,看谁马上不行了,就专门找着去灌酒,管他认识不认识,熟悉不熟悉,直到最后,该倒下的倒下了,逃跑的也逃跑了,只剩他们还能站着。没有了目标,他们又开始自相残杀,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林曦,灌得他站在桌子上扯着破锣嗓子,鬼哭狼嚎般地唱起了一无所有。
到最后,众人一齐脱了军装,卷起衬衣的袖子,站在桌子上又蹦又跳,把十几年前学生时代的老歌都嚎了一边,搞的那些年轻女兵,躲得远远偷偷抿着嘴直笑……后来,索萨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舱室里的……
“也不知道昨天的事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形象,以后工作中那些下级会不会因此轻看自己……”索萨一边胡乱想着,一边用剃须刀把才冒头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
洗漱完毕,他在床头的保险柜上输入了一串密码,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电子加密本,然后坐到写字台旁,打开了其中一本,细细思索了一阵,才开始在上面记录道:
“传闻L曾以一人之力,使用紫光Ⅱ型激光刀单独杀死16只爬虫,经近日多方调查,此情况理应属实。此外,在此前不久的一次战斗中,传闻此人驾驶蚊级攻击机,做出了高难度机动,据描述判断,应为超常规的负载机动……
昨日,在部队整合完毕后,校级军官会议上,言语中漠视联邦军规,并于近期的一些列人士安排中,通过对其原部属的调动,流露出对部队强烈的控制欲。
其原部属,对其忠心不二,极具服从性。战斗力未获得实际观察,暂不评估。只是日常纪律松散,时常违纪,但极具乐观主义精神……”
记录道这里,索萨突然停下来,想了想之后,又删掉了最后一句,改为“习惯以苦作乐……”
但是他似乎还不怎么满意,又改为“或许因为长期情绪压抑而病态地故作乐观……”
记录完这句后,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庆祝会上的疯狂片段,他微微摇了摇头,不禁哑然失笑。这种疯狂与他在奥本海默时经常参加的社交酒会绝对不同,只是,他突然发现,此时心底里竟然隐隐有一丝疯狂过后的快意……
“哎!”
他狠狠地在脑门上拍了一把,仿佛恼怒自己居然使用了“或许”这种明显有推测意味的词,于是他又把最后一句删掉,盯着屏幕犹豫了半晌,最后干脆收起了这个电子本,又把另一个电子本打开,就在他正准备开始记录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很大的声音……
“呜——呜——”
这是紧急战斗警报的声音!
他飞快的收起两个电子本,放进保险柜锁好后,才匆匆穿起上衣戴好军帽,出了门,直奔舰桥而去……
……
……
凄厉的紧急战斗警报突然在每一条战舰上响起,无数狂欢后正呼呼大睡的官兵们猛然惊醒,当他们睁开朦胧的睡眼,第一句话就是问身边的人:“水蝗来了?”
毫无疑问,回答都是茫然的摇头。
熟练的老舰长们,已经开始启动反应堆,巨大的能量迅速在战舰上流动起来,雷达、火控、引擎、动力补偿装甲……依次激活,和在战舰上四处奔跑的官兵一样,整个舰队散发出鲜活的味道。
反应速度最快的光电雷达部门首先报告:“未发现可疑目标!”
其次是专门侦测大型目标的引力雷达部门报告:“未发现大型目标和舰队!”
随后的电磁、红外、能量侦测部门纷纷报告:“未发现可疑目标。”
侦察机、电子战斗艇纷纷从各个机库、泊坞冲出,呼啸着奔赴舰队的四面八方,在以万公里为单位的距离上,展开大面积侦察……
旗舰上的女兵通讯小组可忙坏了,无数询问情况的通讯请求,让她们狠不得长出十只手,不过,她们的应答都只有一个,“情况不明,请等待……”
……
升降梯中、通道上、隔离舱门口……满是忙碌而拥挤的官兵,虽然看到索萨身上的上校军装,官兵们都优先让他通过,可是他仍然花了十几分钟才赶到舰桥。
位于虎鲨级战列巡洋舰最顶端的舰桥,是整个战舰的中枢神经,它呈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半球的球形部分——也就是上半部分,完全被整块的广角屏幕所覆盖,仿佛透明的玻璃一样,通过外置的传感器,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浩淼的星空。舰桥的下半部分,则完全被各种仪器所占据,大大小小的光屏、通讯设备、控制台、计量器……呈几何形整齐排列,无数官兵混杂在中间,仿佛棋盘上一局正在中盘搏杀的棋局。他们或是紧盯仪表上的各种参数,或是茫然等待着后续的指令,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每个脸上都带着慌乱和疑惑。
舰桥正中心的位置是一座比周围高出十几米的圆形指挥塔台,从这里不但可以更好地欣赏到宇宙空间的美,还可以俯视到整个舰桥中的指挥系统,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一切尽在掌握。
通往指挥塔台的楼梯坡度不小,但是索萨几个大步便冲了上去,环绕着指挥塔台的、可调节通向的玻璃幕墙,此时正为单通模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正伸手准备在入口处的电子锁上输入密码,却是门突然开了,只见林曦、庞德副舰长、上原绫副官都在里面。
索萨冲了进去,张口就问:“有什么情况吗?”
象个赖皮一样盘腿坐在指挥座上的林曦,打着哈欠说道:“呵,没事儿,让大家起来活动活动。”
“啊?”
索萨气愤地说道:“紧急战斗警报不能随便发出的!”
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他又放平语气,继续说道:“这样容易出事故,还很消耗物资……”
“那我们就当它是战斗嘛!”
林曦看了看时间,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然后把玻璃幕墙改为双通,在舰桥内上千名官兵的仰视下,踱着方步,最高级别的指挥通讯回路里传来了一个不带感情色彩,却又丝毫不容冒犯的声音……
“第一快速反应集团军,以一级战斗警戒状态,向奥本海默进发!从现在开始,在没有达到我的训练要求之前,你们没有娱乐,更没有假期……”
林曦的声音回荡在每一条战舰上,他开始向所有人展现出他雷厉风行的一面。
训练,训练。
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从阿彻尔纳开始,第一快速反应集团军的官兵们,除了吃饭和必要的休息时间,几乎都处于那看似永无休止的训练中……在跃迁行进前,是侦察、警戒训练;跃迁准备过程中,是体能队列训练;到达一个新空域,林曦则开始指着一片荒凉的小行星群,“实施快速展开,实弹攻击!”……
几天后,开始有人通过索萨上校抗议了,“士兵也是人,也需要适当的休息和娱乐!”
“看来训练强度不够啊,居然还有气力抗议?”林曦对索萨感慨地说道。据说,旗舰上当场就昏倒一片。
而后,在行进间隙,林曦又大搞对抗赛,把部队分成很多个小队,开始军姿、队列、体能、射击、格斗、维护……等等多种比赛。结果,冈萨雷斯所分配的小队屡屡败北,导致冈萨雷斯被罚到旗舰上刷了一个星期的马桶。
冈萨雷斯抱怨道:“我们部队几乎都是新兵,第9师都是老兵,这不公平!”
“那我再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嘛,”林曦坏笑道:“你以前是格斗机出身,就给大家露一手……”
林曦把整个舰队编制成密集的突击战术阵型,让冈萨雷斯和诺沃提尼驾驶格斗机在密集的战舰群中间进行单挑。
“汉斯的身体不好,算了吧……”冈萨雷斯似乎很关心汉斯的身体。
“那是很久没开战机,憋的了,他最近好的不能再好!”
“这也太危险了,”冈萨雷斯连忙摇头:“我宁愿刷马桶!”
“当年你就被汉斯压着打,现在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还不好?何况,我们部队好歹也有近万人的女兵啊,这可是一个大出风头的好机会!你想想,如果你赢了,会有多少漂亮女兵会在你卧室门前等你啊?嘿嘿……”
林曦****的笑声中,冈萨雷斯咬牙答应了。
结果,在战舰密集的狭小空间里,诺沃提尼和冈萨雷斯给大家展现了精湛的格斗机飞行技巧,虽然两人整整鏖战了40分钟,却因为油料耗尽而打了个平手,但是,这也给了无数菜鸟级新手一个震撼:“原来格斗机是这么开的!”
冈萨雷斯表现出色,被林曦免了刷马桶,结果却是无数飞行员们开始提心吊胆地在战舰群的间隙中,进行更加接近真实的飞行格斗训练。
就这样,整支舰队一边行进一边进行高强度的训练。
可是官兵们很快发现,身为最高指挥官的林曦似乎总不满意他们日渐成熟战斗技能,于是他们成群结队的跑到他面前抗议……
首先一群戴着眼镜的技术官兵:“我们技术维护人员也要练体能,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林曦马上反问道:“战斗的时候,自动装弹机坏了怎么办?遥控维修器坏了怎么办?辅助机器人坏了又怎么办?……难道就不维护维修了?就不打仗了?告诉你们,在我的部队里,出现紧急情况,你们就是肩扛手提也要保证设备系统的完好!”
这群人刚走,又是一群医疗队的女兵跑来,她们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是女人啊,都没有力气的,有了伤兵,即使我们练了体能也不可能背得动男人嘛……”
林曦从里面挑出两个个子又高、腿又长的美女,然后往地上一躺,伸出双手:“你们可以两个一组拖着走啊!来你们两个来示范一下……”
等打发走那些短裙美女,林曦一边擦着鼻血,一边鄙视地打量着一群白白胖胖的尉官,问道:“你们来是干什么呀?”
尉官们一起质问道:“为什么校官的训练量就要比我们尉官的训练量少一半呢?你这是官僚主义!”
“白痴!部队里干了这么多年,连这点状况都搞不清楚!”林曦拍着桌子,怒骂道:“冲锋的时候,校官喊‘给我冲’,你们都喊‘跟我冲’,能一样吗?赶快都给老子滚蛋!”
最后,作为副舰队长的格蕾上校也实在顶不住太空军的压力,跑到旗舰上劝说林曦,是否可以把太空军的体能训练再减少一点,很多人都在质疑,这种训练要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
为此,林曦专门把最近整天泡在餐厅里的石熊叫来:“你一会儿从战舰底层的机库徒步跑到舰桥,再连续做1000个俯卧撑,1000个仰卧起坐,我今天晚上就给你搞一整箱火腿还有一大桶黑麦啤酒。”
“不干,我现在是餐厅特别助理,能吃饱了,除非……除非你给我两桶啤酒!”最近总泡在餐厅里的、红光满面的石熊在林曦面前骄傲的伸出两根指头,如此回答。
“哎,”林曦无奈地摇着头叹气道:“最近格蕾上校总在批评我,说餐厅主管特别助理这个职位不符合军队的编制,要求坚决撤消。还有啊,索萨上校听到传言,说联邦军方由于经费紧缺,马上就要采取口粮配给制了,每个士兵和军官的口粮供应要有严格的限制……”
“那我马上就干!”
等石熊一走,林曦立刻就下令,把战舰的重力控制系统提升到2个标准g……
“也开始和我讲条件了?以前多么有纪律性的士兵啊,都让冈萨雷斯他们给带坏了!”林曦悲天悯人地感叹道。
“重力控制”与“亚空间跳跃法”、“超光速通讯”并称为太空航行的“三美神”,其实它的技术水平并不象后两个那么具有划时代的进步意义。在人类进行太空飞行的早期,它很少被采用,主要当时的人们觉得它可有可无,而且还大量消耗能源。但是,随着人们在太空活动的时间日益增长,失眠、生理紊乱、肌肉萎缩的“太空病”症状越发严重影响着人类的太空活动,于是,“重力控制”才被人们慢慢重视,到如今,除了小型穿梭机和格斗机这样的小型太空飞行器,几乎所有的太空飞行器,都安装了这种设备,让人们得以象在地面上一样,方便的在太空中生活。
林曦把石熊整个的“爬楼”过程进行了“全程追踪播放”,在整个部队五万多人的众目睽睽之下,石熊从战舰底层的机库开始,一路快跑地爬上了相当于上百层楼房那么高的舰桥,然后又在2个g的重力条件下,完成了1000个俯卧撑和1000个仰卧起坐。他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俺今天怎么这么累啊,平时抗两个人跑5公里也没这么累?”,说完后就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林曦赶快把镜头抢了过来:“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手下合格的士兵,以后,谁能达到这个标准的一半……算了,三分之一吧,我就永久性地免除他所有的体能训练!”
当时,几乎整个部队集体昏迷……
部队一天天的训练,官兵们也一天天的精壮了起来,可是索萨上校的脸却一天比一天难看,终于他忍不住对林曦建议道:“我虽然很支持你的工作,但下面的人都快造反了,这几天全是告你状的人,害得我天天躲在餐厅睡觉,要不连个觉都没法睡!你看,是不是给那些技术人员和女兵们适当减少一点训练量啊?”
林曦凝视着他:“第一,体能军姿训练不是为了故意折磨他们,而是锤炼军人最基本的素质——服从、忍耐、坚毅!第二,他们首先先是一名军人,其次才是技术人员和女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索萨决定换个方式劝说,“以我们目前这个行进速度,是绝对不能按时到达奥本海默的!还有,最近大量的演习和实弹射击,整个部队的物资都见底了,是不是先放下一点训练,赶赶路?”
“那好,我们就找个地方补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