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几乎看不见人烟了,申立告诉庄旭:青壮年都被紧急战时征召,上前线修筑工事去了,剩下的妇孺老弱有还有些气力的逃荒去了,没气力的就只能待在家里等死了,实际上,在家等死的大部分都死了。
这可是赵国最富庶的地区之一啊。庄旭想像不出他们还能往哪儿逃荒,要逃荒也只能前往邯郸吧,可那些肠肥脑满的赵国诸公能稍动恻隐之心么?
就算动了恻隐之心,能救得了多少从赵国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蝼蚁般的灾民?
长叹一声,自己反正也是有心无力,想那么多干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申立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收住了话,将话题转到了司马尚身上,刚说了两句,忽然前头一片喧哗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马嘶声,急驰中的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突忽其来的刹车所引发的惯性将庄旭二人摔向了车厢的前壁上,顾不得疼痛,庄旭立即将车窗推到最大,探头向前方望去。
他和申立坐乘的这辆车与车队中的其他车辆不同,是有着封闭车厢且体积较大的温车。车厢分前后两个部分,前窄后宽,前头为车夫所居,后面为乘者所居,中间以窗相隔。
此车是申立平时所乘之物,此次赴赵,他便邀请庄旭同乘。
说起来,这种车好处多多,遮风挡雨,可坐可卧,舒适方便,唯一小小的不足之处就是,乘者不能很好地观察到车辆周遭的情形。
按照事先拟定的保护庄旭的方案,队长田宇将这辆车安排在队伍的中间,前后左右都有其他车辆保护,即便是遇上道路狭小,不能并驾而驰时,也必使前后有其他车辆护卫。
这已是在这种条件下能做到的最好的保卫措施了,这时代马蹬还未发明,不用马车,长时间骑马在两侧保卫他,近乎不可能。
而准备更多的温车以防此车太过突出显眼,也没什么必要,说到底,庄旭只是齐国临淄一个传奇人物而已,而远非什么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在齐国尚无人想处心积虑地对付他,在这千里之外的赵国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没有专门的刺客之类的危胁在等着他。
庄旭刚刚探出头,副队长连成已迅速奔到车前。
“发生了什么事?”庄旭喝问道。
飞快地举手敬了一礼,连成朗声道:“禀先生,前方有匪人设下路障,欲图不轨,田队长已作好了应对准备,请先生放心。为了先生的安全,请先生勿下马车。”
说着,他向身后随他过来的数名第二小队的队员挥了挥手,令道:“你们负责在此护卫先生,不得有误!”
“诺!”随着他一声令下,队员们齐齐抽剑,一致背朝内面朝外,团团护住车厢。
这是队员们首次遭遇情况。望着他们训练有素反应迅捷的模样,庄旭不禁暗自喜慰,一个月来的强化训练没有白费啊。
不过,他并不想呆在车上,不就是一些匪人么,有什么可担心的?打开车厢后的车门,庄旭径直跳下车去,车厢后负责护卫的两名队员吓了一跳,欲行劝阻,庄旭眼一瞪道:“让开,你们在此护卫申先生便是,我到前头看看情形。”
两名队员迟疑着,其中一名回过神,飞奔着跑到前头追上连成,向他报告去了。不一刻,连成随那名队员匆匆走来,隔着老远便道:“先生,你怎么下车了,为先生安全计,还请上车罢!”
护卫庄旭是他们这些队员的职责所系,身为副队长的连成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一听那名队员报告,就忙不迭地返身回来了。
庄旭皱了下眉头,这些队员作为贴身卫士,一方面保卫了他的安全,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自由,有时候跟他们说理,还真不好说通,盯着连成,庄旭板了板脸道:“好啊,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的安全,让我闷在车中,不就是一帮匪人么,值得你们这般如临大敌?还说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请我放心,我能放心得下么……”
“先生,一帮匪人虽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为了先生的安全,还是以防万一的好啊,我们保证,定然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此事,尽快上路,还请先生……”
“不用多说,到前方你们就保护不了我了?你们平时是怎么训练的?”庄旭挥了挥手训斥道。虽是绷着脸,自己都觉得此话太过无赖。
“先生……”连成张口结舌地道,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这也是头回领教了先生的无赖。
“看着我干什么,想将我绑在车上啊?”瞪了他一眼,庄旭甩了甩袖子,迈开大步向前去了。
愣了愣,连成忙下达命令,指着护卫在车厢周围的队员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留下,护卫申先生,其余人随我来,速速跟上先生!”
在数名队员严密护卫下,庄旭快步走到了车队的前头。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前方路上阻着二、三百名衣衫褴褛的百姓,有男有女,有的手中执着刀剑,有的手中握着锄耒之类的农具,更有人手中拿着石块。
这些人都远远地站着,阻拦车队前进的是横亘在路上的一根大木头。一旦看到车队中有人想试图移开木头,这些人便朝这边丢石块。
在田宇的指挥下,一些队员已经冲上前跟他们厮杀在一起,企图冲散这些人。这些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哪里是训练有素的特务队员的对手,何况双方的武器比都不能比,特务队员们的武器是临淄最好的铸剑师打造出来的,每人有两样,一是青铜佩剑,一是贴身所携的匕首,均寒光逼人,锋锐无比。
除了精良的武器,队员们身上还穿着厚实的护甲,只是为了不惹人注意,将护甲穿在里头罢了。
在特务队员的猛力冲杀下,对方已躺下了一大片人,是死是伤,谁也不知。
庄旭看得真切,只要特务队员冲杀之处,对方无不发出惊恐的叫声,远远地避了开去。但令他奇怪的是,尽管对方对特务队员们畏之如虎,但他们并不因此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一旦有人再次想移动木头时,他们照样远远地投掷石块,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车队死死阻住。
此时,对方有人冲这边喊话道:“将车里头吃的留下,便放你们过去……”庄旭登时醒悟过来:这哪是什么匪人啊,这分明是耐不住饥荒的暴民啊。想来是周围村庄中留下的没气力去逃荒、但还未被饿死的饥民,看他们皮包骨头的样子,即便队员不杀他们,恐怕他们也捱不了多久了。
见他们一个个倒在队员们的剑下,此刻庄旭的心情颇为复杂。对于田宇指挥队员们驱杀对方一事,他并无任何可指责之处,事出紧急,且是为了车队的安全,队长原有临事决断的权力。
作为特务队员,遇到这种情形,本就要迅速反应,力求用最短的时间和最少的伤亡快速解决问题。若是对方相对强大,他们就要全力护卫庄旭安全撤离;若是对方相对较弱,他们就要击杀驱散对方,达到安全护卫庄旭的目的。
在这里头,行动就是目的,两者是高度统一的。一切以保卫庄旭的安全为重中之重。
铁的纪律在此次突发事件中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因此,庄旭不但不能因田宇下令击杀对方而有所怪罪,反而必须持表扬肯定的态度。
这就是军事化的体现,这里头没有道德、良心这些多余的东西,纪律至上,迅速有效地解决问题至上。
也许有些冰冷,但这是必须的。
不过,看着这些几乎手无寸铁的暴民一个个倒在队员的剑下,对于首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的庄旭来说,实是一个非常残酷的视觉冲击。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既不多杀伤对方,又能迅速地解决这问题?
拧紧眉头,庄旭想道。
忽然,一个主意出现在他脑中。这个办法好,可以试一试啊。庄旭有些兴奋地走上前,向正专心致志地指挥队员们的田宇道:“田宇,马上下令,让那些个队员都回来!”
“庄先生,你怎么来了?”闻声转过头来,田宇吃惊地道。“我不是下令给了连成了么,让先生你呆在车里……”
“是我自己硬要来的,不关他的事。”庄旭打断他的话道:“赶快下令吧!”
“诺!”田宇立即发出了撤退口令,正在厮杀的队员们飞快地撤了回来。
“现在听我命令,取弓箭,瞄准对方,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射杀,违令者,条例处置!”庄旭环视了下众队员道。
“先生,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还用得着弓箭么?”田宇不解地道。
此次赴赵,车队中携带了一些弓箭,由于不是计划所需,数量并不是太多,主要是用于夜间防匪或强匪来袭,阻止匪人靠近,以便争取时间,保护庄旭安全撤离。
若是用这些弓箭来击杀这些不堪一击的暴民,照田宇看来,实在是浪费了弓箭。
PS:因为这两天较忙,从明日起到星期天两三天时间只能一天一更了,不过,肯定不会断更,而且保证在3千以上。诸君见谅,阿达这里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