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庄旭预想得还要慢些,二百名官奴大约在一个时辰后才从城东营房调了过来,被集中在了相府入门处的大院场上。
庄旭早等得心焦了,听着奴僮向后胜的回话,不禁暗暗摇头。尽管这些官奴不属于军队上的人,但毕竟是被暂时安置在营房里,接受军队的管理,从这件简单的调遣案例来看,几十年不打仗的齐国,其军队效率几乎已低下到还不如地方行政效率的地步。
和后胜并肩从后院顺着笔直的院道穿堂入室一直走到前院的廊前,在台阶处俩人站住了,不再下到场下。
从这个高出院场地面七、八尺的高度俯视院场,底下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庄先生,人都在这了,可符合足下要求?”后胜含笑问道。
庄旭点了点头。他刚刚环视了一下,这些官奴无一不是他所说的精壮男子,年纪也确实都集中二十来岁之间,个个精神饱满,目光炯炯。
除了这些,庄旭注意到他们的着装非常的齐整,一律是玄色的襦衣裤,脚下穿着一式的麻鞋,想必是后胜的精心安排,以使得他们看上去更加地整齐、精神。
看到庄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后胜笑道:“庄先生,这些人现在都归你了,怎么安排是你的事,老夫可帮不上什么忙了……”
“相国错了,庄某不需这么多人。”庄旭摇摇头道。
“这……原来足下是要从这二百人中再行遴选,不知足下欲从中选出几人?”闻言,后胜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庄旭的用意,微感好奇地问道。
“三十人足矣。”庄旭答道。他不知道,从这二百人中选出自己想要的三十人究竟是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说起基本条件,这二百人都已符合,他只是在这基本条件上再加上一个条件。但这条件却并非那么简单。
和以上的两个条件不同,身体精壮是眼睛可以作出的判断,年纪是由户籍上作出的证明,而他的这第三个条件是属于难以被证实的条件。
如果交给他人去甄别,由于此条件的难以识别性,以及执行上可能存在的随意性,最后遴选的结果一定会与初衷大相迳庭。
为了保证不出差错,因此庄旭早就想好了,这最后的遴选工作一定要由自己亲自来进行。
望着底下官奴们一双双兴奋且略带困惑的眼神,庄旭吸了一口气,忽地朗声道:“你们中间,有没有人不愿做奴隶的?!老实告诉我!”
他问这句话不是没有根据地乱问。一般而言,不包括被诱拐等特殊现象,这个时代的奴隶来源主要有四种:一是战俘和战争中掠来的人口,二是罪犯及其家属,三是被家长出卖的妻儿和自卖为奴者,四是奴隶所生的子女。
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也有是被迫的,也有是自愿的,也有是天生就注定的;他们所从事的劳役又有轻闲和繁重之分;奴隶的身份又有高与低的区别;再加上人本身就是最复杂的生物,对于奴隶身份的认同就往往因人而异。
换言之,就像太祖说的一样,有人的地方就分成左中右,根据个人情况的不同,奴隶的对自身身份的认同也分为认同、不认同,无所谓三种。
不太严格地讲,认同奴隶身份的总而言之是在奴隶中混得较好的,不认同奴隶身份基本是混得较差的,无所谓的也就是混得一般的。
对于认同奴隶身份的人来说,这其中有向现实和生活妥协的原因。以第三种人为例,被家长卖掉的妻儿,她(他)们常常都是自愿被卖的,当家中债务缠身,揭不开锅的时候,若想大家都活下去,这是一条途径。
尤其是当她(他)们在奴隶中获得了较高的身份,从事着比较轻闲的劳役时,对过去是不堪回首的,她(他)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揭不开锅的生活。
在生活的重压下,有多少人能为了一张面皮,而愿意丢掉手中的实实在在的诱惑。
这也是大部分二奶之所以成为二奶的原因,这也是大部分明星乃至女大学生愿意被潜的原因……
对不认同奴隶身份的人来说,这里头大部分是混得不好的原因,但凡事都有例外的例子——混得很好的人中,也有不认同奴隶身份的。
如果简单分析地话,这里头大致有这么两种情况,一是他们原先的生活比现在混得较好的奴隶生活还要好。这是属于前两类要么是被战争掠来要么是罪犯及罪犯的家属,他们是其中一部分原先生活较好的。
比如一个官员获罪全家成了奴隶,那这一家人即使都混得很好,那他们也不会认同现在的奴隶身份,而是无限地留恋过往的生活。
第二种人是为了面皮可以拒绝实实在在诱惑的人,他们宁愿过相对糟糕的生活也不愿成为奴隶。这种人较少,基本上也只产生于前两类成为奴隶的人中。
第三种人是认为他们如果没有现在奴隶身份的束缚会过得更好的人。这种人也不多,但在以上的四类成为奴隶的人中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种人是有着相当自信和能力的人,他们的血液中充满了不屈和进取的精神。
庄旭要的就是这种人,而不是自愿或无所谓成为奴隶的人,以及其它的或因混得不好、或因留恋过往生活、或因为了面皮而不认同奴隶身份的人。
如果说庄旭将与他们组成一个团队的话,那么这个团队将是强大的有力的团队。
听到庄旭的喊话,院场下的二百名官奴表现出极大的惊诧。不独是他们,就连后胜,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虽然众人不是完全没听过或说过类似的话语,但如此直接的喊话还是头一回碰到。
你想不想解除奴籍?——这话也许后胜及在场的所有自由人说过,在场的官奴听过,它是温情脉脉的,是和眴柔和的。
但庄旭这句喊话却是赤祼祼的,充满了煽动的激情和反叛的力量。
这种激情和力量可以让人兴奋,也可以让人害怕。
就像不同的人面对极限运动时,有些人表现出了兴奋,有些人表现出了害怕。
院场中的二百名官奴在最初的惊诧过后,反应也各不相同,有些人悄悄低下了头,有的人的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不愿做奴隶的人全都站出来!”这些反应庄旭早已料到了,并不感到意外,环视了下全场,庄旭喊出了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