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没有心情去想朝堂上的辩论,站在景泰街口,止步不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心中默念《孝经》开章明义章,而后毅然前行。
陆辰养母,便是高明德的丫鬟陆敏,身世坎坷,其祖上原为陇右富商,有万贯家产,却是上京无人,得罪了当地官宦,不得已迁往上京,试图以钱财打通关节,寻求庇护。
经人介绍,与高明德相识,遂将膝下一女,送入高明德府中,因此免灾。
现今,陆府便位于这景泰街上。
陆辰今次前来,便是遵循陆敏遗愿,认祖归宗。
史书有云,“天下富庶者无如陇右!”,由此可见,陇右商户之富裕。
在上京经营多年,钱财花费无数,家族子弟,也有不少入仕为官,或是入伍当兵,经过打点,也身居要职。
陆家,已经在上京扎根。
虽然可怜陆敏之不幸,但是母命难为,陆辰只有硬着头皮来到陆府门前。
抬头看着那朱红色大门,陆辰犹豫一下,便上前叫门。
“当当当!”
“吱呀!”
大门打开,无人出来迎接,却见一条长鞭当头抽来,带起阵阵呼啸之声,声势骇人。
陆辰心中一惊,急退两步,单掌上扬,将那长鞭握在手中,只觉手掌火辣辣的疼,不由心中大怒:“幸亏我躲闪及时,并且有武功在身,否则,被这长鞭抽在脸上,定然是皮开肉绽的后果,难道陆府的人都是这么骄横跋扈吗?”
“奸人,去死!”
一声娇喝,而后一条秀腿踢了过来,直奔陆辰****而去。
陆辰松鞭后退,断喝一声:“住手!”
平地犹如刮起一股狂风,对面那姑娘身躯一震,愣在那里。
“你是何人!居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攻击于我!我与你可有仇恨?可有宿怨?况且你身为女子,不修女红,却舞刀弄棒,成何体统!”
“发髻未结,却抛头露面,将来怎生嫁人!”
对面女子被陆辰喝问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扬起手中长鞭又抽了过来,肩沉腰转,显是有几分功力。
“莫要以为我怕了你,你不修四德,我便替你家长管教管教!”
陆辰修为已然达到四品武者,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是强大无比。
闪电般踢出一脚,正中女子腰部。女子无法抵挡,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姓马的,有本事你别走,我去叫人!”说完从地下爬起,鞭子扔在地下也不捡取,转身朝里边跑去。
“姓马的?”陆辰摇了摇头,“这女子如此刁钻、泼辣,以后如何能当的贤妻良母?”
一边摇头苦笑,一边信步朝陆府院内走去。
相对于王公贵族的宅院府邸,陆家府邸要小很多,有假山,有流水,也有小桥,但却少了一股贵气,刻意去模仿,却也无法摆脱,暴发户的感觉。
陆辰站在一棵香樟树下,双手负于背后,凝神观看这棵名贵树木。
樟树喜温,不耐寒,上京地处北方,气温寒冷,本就不适合香樟树的生长,陆府居然会种在这里,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正在思考间,沿着鹅卵石小道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抬头望去,却见刚才那女子带着四五个年轻小伙子冲了过来,手持长剑,气势汹汹。
“就是他,将他给我绑起来。”领头少女双手叉腰,冷眼看着陆辰。
几名少年当即挥舞长剑扑向陆辰。
“住手!”
随着一声呵斥,一名年约二十的男子自人群后边缓步走过来,紫衫玉带,皂罗折上巾,脚步沉稳,渊停岳峙。
几名少年闻言,均停了下来,略带畏惧的看着那名男子,就连那嚣张跋扈的少女也是凶焰尽敛,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
“你是什么人?来我陆府有何贵干?”男子昂然站在陆辰对面。
正待陆辰回答,却听到门外传来敲敲打打、吹吹搡搡的声音,好不热闹。
那少女脸色一变,突然道:“我绝对不会嫁给那姓马的家伙。”说完,一跺脚朝内堂跑去。
“陆兄,别来无恙乎?”门外一声朗笑,一男子大步而入,一脸红光。
“原来是马兄。”男子微微一愣,拱手道,把陆辰放到了一边,暂不去理会。
来者姓马名星,乃是威武候平妻所生之子。威武候虽贵为侯爷,但却不过是个闲散侯爷,有爵位而无实权。
大魏王朝自开国以来,历经战乱数百年,军功以封爵,几百年的时间,不知产生了多少侯爷,自然有人大权在握,有人虚名无权。
与马星并肩而行的是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体柔弱,仿佛风吹即倒,令人担忧不已。
“方镇北!”男子瞳孔剧烈收缩,明显是认出了站在马星旁边的少年,居然是白衣候方镇南的弟弟,方镇北。
如果说威武候只是闲散侯爷,那白衣候却是真正手握重兵的实权侯爷了,而且,此次在蛮荒之地又保护太子有功,肯定又得封赏,职位权利更进一步,圣恩正浓,就算普通皇子国戚,也不敢轻易招惹。
“呵呵,听闻马兄心仪飞飞小姐已久,屡次上门求婚不果,不得已央求在下做个媒人,君子成人之美,所以,方镇北不才,便厚着脸皮来了。”方镇北淡淡的笑着,脸色虽苍白,眼神却锐利无比。
陆家男子,也便是陆家长孙,陆少典。一脸为难之色,推脱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之常情,但是,儿女婚事当由长者做主,不巧的是,家父刚刚出去,未曾在家,还请方兄、马兄改日再来。”
“今日既然来了,就不必改日了。”方镇北语气虽淡,却自由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在里边,“我们便去客厅等候陆典簿回来,相信国子学典簿厅的事情不会太忙。”
陆家当代家主陆君儒习得几天经史子集,经过银钱打点,进入国子学典簿厅当了个八品典簿,虽说官职不高,却也算是入仕从官了。
陆少典面有难色,却不敢开罪方镇北,只好点头答应,“既然如此,那各位便随我来吧。”
一行人移步正堂客厅,仆人丫鬟奉上茶水果脯。
陆辰则被一众人遗忘在一边,他也乐的清闲,慢悠悠的在客厅外边站定。
心中冷笑不已,“今天却是赶上一出好戏,方镇北这明显是来逼婚了,但既然叫我遇上,就不能如他所愿,也算还了陆家一个恩情。”
“飞飞小姐与马兄两人,郎才女貌,而且,马兄是威武侯府上的少爷,地位自不必说,理应能配的上飞飞小姐。”方镇北端坐于椅子之上,手持茶杯,“我大哥对于此事也是非常赞同,今日小子只算是打个头阵,改天大哥会亲自登门提亲。”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逼婚了,祭出方镇南这位权倾朝野的侯爷,其目的不言而喻。
陆少典心中叹息,“飞飞脾气倔强,且有主见,她看不上的人,就算爷爷出面逼迫她,也是不行,看来这次事情麻烦了,得罪了白衣侯,陆家以后在上京还有立足之地吗?”
“那马星只不过是方镇南的一枚棋子,他们通过联姻,必定是想控制我陆家在全国各地的银铺商号,其心不纯,目的不良,况且方镇南与太子交往甚密,这次肯定是要拉陆家入阵营,我怎能让飞飞陷入此等争权夺势的斗争中去?自古争权夺势者皆没有好下场啊。”
陆少典心思转念,好生为难。
“陆兄有何意见?”见陆少典沉默不语,方镇北不悦道。
“我心下自是赞成的,不过。。。小妹性子跳脱,怎能入侯府呢,到时丢了侯府的脸,那我陆家岂不是罪过大了,况且,小妹向是有主见的人,这门婚事,须得经过她的同意才好。”
“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婚姻哪由得她做主!”方镇北冷哼一声,显然是听出了陆少典话语中的反抗之意,心下耐心渐失,“我便听你个爽快话,成还是不成!”
陆少典被逼至绝路上,左右为难。
便在此时,忽闻厅外传来吟诗声:“窈窕淑女,寤寐求之。陆兄,今日得见令妹,在下心生爱慕,斗胆提个请求,便将令妹下嫁于在下可好?”
方镇北脸色骤变,豁然而起,伸手指着陆辰,“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这里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