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爷约定后的第十日。
夏小岩静静的坐在马车中,她此刻穿着上好绢布制成的粉色绫罗裙,裙上套着一层薄薄的软纱,软纱上衔着暗暗的金线。腰间系着大大的蝴蝶结,精致的腰带末端绣着几朵淡梅。乌黑的发丝在芍药巧手的编织下,部分被高高挽起,发鬓斜插着一只飞凤金钗,发丝中衔着少许的珠花,垂下的发丝间织着两条细小的发辫,略显俏皮可爱。
柳眉,杏眼,朱唇,细润如温玉的肌肤,果真是人靠细装,经过这番细心的打扮,夏小岩已经脱胎换骨成一位完美的大家闺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掩饰住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与慧黠。
在看看驾车的紫菀,一身上好绢布制成的紫色轻罗百合裙,婉约的编发珠花点缀,发丝右侧插着支大小适中的银色紫菀花钗。牡丹、杜鹃和芍药也都是同款衣裙,只是一位米白、一位翠绿,一位鹅黄。编发稍有不同,也都用简单的小珠花点缀,且头发分别插着牡丹、杜鹃及芍药的银制发钗。
如此主仆五人,着实无法让人想到那个满街跑腿的打杂丫头和被人追赶的邋遢少年。
即使如此,夏小岩还是紧张极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个假身份演绎好,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过了这些天,她对唐老夫人已经没有怨恨的感觉了。她这一去,必定会让这唐府闹腾起来。不管会发生什么,她现在想要做的便是让那奇怪的七王爷满意,然后拿着银子带着若水离开这唐府去闯一番新天地。
牡丹也有着自己的一番心事,既不能连累夏姑娘,又要完成四人来这泌州的正事,她已经在心里计算多次,可不管怎么计算,以后的事情谁也不清楚,摸了摸胸口那道伤疤,深深的吸了口气。紫菀看着姐姐,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夏小岩撩开车帘的一角朝外看了看,宽宽的官道两旁是幽绿的大山,今日的天气极好,万里无云,这让她宽心了许多:“杜鹃,还要多久呀?”
为了营造她们主仆五人长途跋涉而来的假象,前日五人便暗中出了城,朝着泌州北面一直走了约莫十里路,途中经过两个小镇,紫菀的巧手装横了两辆马车,今日一大早便假意风尘仆仆的朝这泌州城内行驶。
“小姐,别担心,一切都准备的很妥当。”杜鹃挥舞着马鞭,在她看来现在这样比以往她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安全,这几日她们四个都已经迫不及待了,这些她们自然不会告诉夏小岩。
杜鹃和芍药驾驶着夏小岩乘坐的这辆马车。紫菀和牡丹坐在另一辆装满了各种行礼的马车上。她们的驾车技术都出奇的好,在这样全是沙泥和尘土的官道上快速且稳当的行驶。夏小岩就感觉自己坐在直路行走的公交车上。公交车,多么怀念啊。
刚过巳时,泌州北门便迎来了这两辆马车。一路洒下叮叮当当的马铃声。
路人们纷纷停下来观望,看这马车上四位女子打扮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精致可人,吹起的车帘上隐约能瞧见一张白净的脸孔,引来路人窃窃私语。
马车来到开华街口便停了下来。
“小姐,已经到了泌州城内了。”杜鹃收紧马绳嫣然一笑。
“去问问,这唐府怎么走。”夏小岩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要面对唐府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优美。
“是!”杜鹃回了话,便朝四周看了看。
“是哪来的小姐啊?看那打扮不像是这泌州的人。”行人们低头细语。
“那丫鬟都比咱泌州的小姐好看,我看准是那云都大官的千金。”
“不晓得那车里小姐是什么样的呀?”
“……”
行人的低语都传到夏小岩的耳边,让她越发的紧张。
“这位大娘,请问这唐千唐老将军府怎么走呀?”杜鹃笑盈盈的走向街边一位卖馒头的大娘面前问道,她们当然知道怎么走,可夏侯雪娟来泌州的时候才4岁,现在怎会记得。
“那边一直走便到了。”大娘见姑娘长相甜美很,回了笑意,指着开华街往西的方向。
“谢谢大娘。”杜鹃从袖口取出几钱银子塞给大娘,那大娘推脱了半响还是喜滋滋的收下了。心中嘀咕,出手这么阔绰,那小姐必定非富即贵,自己今天算是走运了。
杜鹃回了马车,挥舞着马鞭,马车朝着那开华街左开始。叮叮当当的停在唐府正门口。因为七王爷的关系,门口有着两排官兵把守。夏小岩稍微掀开一点点车帘朝里边看去。
恢弘的大门两旁立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透过大门能见着里边一片桃红,那便是唐府的前院了,唐府前院面积极大,种满桃树,现在三月天正是盛开时节,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她有着说不出的感觉,记得初入唐府那会自己就像那刘姥姥进入大观园一般兴奋至极。
唐府的地形并不复杂,正门进入前院,前院正面是正厅,穿过正厅是风景秀丽的后花园。从前院或者后花园都有往东或往西的石子大路。团花锦簇的东路是前往各房主子所住得院子,青葱大树的西路是通往大厨院、家丁、跑腿丫头住的房子。正厅中央的康庄大道一直通向景竹轩。
见到这华贵的马车和四个衣着鲜亮的丫头,为首的官兵估量一番后便走了过来。
“官爷。”杜鹃拿出身份文牒递了上去:“请去禀报唐家老夫人,就说夏侯公角的孙女夏侯寒熙来了。”
官兵接过文牒查看起来。
夏小岩有些紧张,这身份文牒自然也是假的,不知杜鹃从哪弄来的,来唐府做丫头的时候,并没有人找她要什么身份文牒,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卑贱的丫头以前是干什么,从哪里来,只要做好事情便可。现在不同,现在她是有身份的小姐,身份文牒很重要。
官兵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后把文牒递还了杜鹃,转身入了唐府。
过了约莫一刻才见几名家丁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取下门槛引领着马车入了前院。
夏小岩在杜鹃和牡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现在她是小姐,除了衣着打扮上,气质上也完全变了样。先前是为了生存,她一直隐忍,不敢抬头,一直抱着忍过这两年的心思,她很清楚在主子面前头抬高了便会惹祸。只是没想过那么低头最终还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现在她可以尽情的在这唐府抬头了。
“小姐。”牡丹见夏小岩若有所思,便暗中拍了拍她的肩膀。
夏小岩恢复了思绪,抬头挺胸看着前方的院子。
“姑娘请,老夫人让姑娘先在正厅等候。”家丁弯腰指引起来,这小姐身上有股压的住的气势,让他越发的恭敬,一股淡淡的香味飘了过来,他偷偷的瞧了瞧,不瞧还好,这一瞧便愣住了。
“你这厮,干嘛这么盯着我们家小姐看。”紫菀满脸怒气的挡到家丁面前。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家丁使劲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生怕这姑娘怪罪。脑中却狐疑不已,这小姐长的极像几日前离府的打杂丫头。可是,那丫头虽然有些与众不同,却也不像这般贵气,那举手提足的气势把他给压下三分。
夏小岩看着这家丁,这人叫吴二熊,只是个看门的老实人,家中有老有小,平日里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只是她并不会怪罪她,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她朝吴二熊挥了挥手:“不碍事。”
“小的谢过姑娘。”吴二熊感激的不停的作揖,如此大气的小姐怎么可能是那个打杂丫头嘛,他脑中的疑惑一下全给赶跑了,只是长的像罢了。
牡丹对夏小岩的表现颇为满意,虽然只是稍微的教了她些许大家闺秀的日常习惯,这夏姑娘运用的极好,自然得体。
“还不快带路。”杜鹃也发挥着自己作为丫头的本事,没给吴二熊好脸色,不停的催促。
“是是是,姑娘这边走。”吴二熊弯腰站在一侧指着正厅的方向。
夏小岩嫣然一笑气场十足的朝正厅走去,走到半路,忽然停下,转身朝着东路望去,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