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最后这千钧一发之际,混合着利剑破风的声响和花容失色的惊叫,元承安以掩耳之速奔走上前一把将她推开。由于剑势来得太猛,他在推开心韵之后,未能及时挣脱开来,左肩被剑尖狠狠刺入。随着耳旁响起的沉沉闷哼,心韵才乍地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有那么几秒钟,她看十三爷的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惊讶和不可思议,而后渐渐转化为激愤与焦急。元承安一脸痛苦的歪坐在地上,心韵连忙蹲下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怀里,豆大的眼泪一溜溜顺着滚出眼眶:“你怎么样了小安子?别怕,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元承安摇摇头,虽然虚弱,但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很幽怨,他勉强挤出力气,抬头对十三道:“小的鲁莽,请王爷恕罪。小的为姑娘挡这一剑,并非胆大妄为想为她出头,着实是为了王爷着想。主子你方才处在盛怒之下,做的决定少有思量,恐怕平静下来之后会为一时之气而后悔。”说完,他定定的迎着他审度的目光。这话虽说得有些越级,但他知道王爷一定听得进去,因为心韵对他来说应该还有长远的利用价值,若为不具名的小事杀了她,事后必然会深感不值。
果然十三听他说完后并未勃然大怒,只是沉着脸将剑仍在一旁。
心韵前两次不过是被刀架在脖子上恐吓罢了,哪见过这等真正的刀光血影之景,早就慌乱成无头苍蝇,一会儿摇摇小安子,叫唤他两句;一会儿又朦胧着泪眼伸长脖子往门外张望,期盼着谁能从门外路过好来搭把手,只可惜干着急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她可怜巴巴的跪上前去求小厮帮忙,但主子没有发话奴才哪敢有动作,于是他也只能一脸憋屈的跪在原地,对心韵和元承安报以无可奈何的表情。
眼见着小安子胸前的衣襟一寸寸被染红,她心头忽然窜上一股压也压不住的怒火,倏地站起身正正与他相对,婆娑着泪眼铿锵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很坏你知不知道!”
“大胆!”十三对他怒喝一声,冷冷道:“现在再不会有人出来给你挡了,你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她现下心里想的是,在他眼皮底下过活,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横冲直撞是死,如履薄冰也是死,总之不管怎么样迟早都要魂归西天的。如今他对我这样无情,无论如何也要举大计死才对得起无辜代替我受伤的小安子。于是,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决定彻底造一次反,即便动不得他什么,也要扯着嗓子骂个痛快。
她瞪圆了哭红的双眼,恨恨逼视他:“我刚才不怕,现在更加不会怕。”元承安强撑着伸手拉了拉她衣角,欲图制止,她却丝毫不理,继续道:“你随便杀好了,反正你当人命这样轻薄,无辜惨死在你手上的人也不会只有我们两个,希望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见到一群厉鬼来找你索命!”
原以为说完这两句话后他定会被气得转身拿剑再对着自己倒数个三二一,哪想他只是在注视她良久之后丢下一句淡淡的“疯女人”便转身离开。小厮左右盼顾了两眼,最终还是满脸愧疚的对着他们作了两个揖便追着主子跑出了书房。
心韵顾不得去研究为何他会突然手下留情的不同自己计较,忙上前将失血过多已经嘴唇泛白的小安子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腰,费力的支着他向外挪去。但毕竟是做了二十几年的千金大小姐,短短几个月的丫鬟经验还不足以让她强壮到可以支撑起一个已经失去了重心的大男人。于是,才刚刚跨出门槛,心韵便一个脚后跟没着地,两人一起偏倒在门边。
瞧见他满脸苍白,心韵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可能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元承安终于收起那副亘古不变的审视扫把星的表情,勉强挤出丝笑容对着她,道:“喂,第一天我就骂你是我的灾星,怎么样,我没冤枉你吧?”
她一听哭得更加厉害,使劲摇头道:“你就是在冤枉我!要把你害死才是你的灾星,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她左右环顾了一圈,试图再次将他扶起,“来,我带你到外面去找大夫,止止血就好了。”
他摇摇头,道:“王爷要是肯让你出府,起先就不会费心将你软禁起来了。”
她抢道:“那我去府里的药房拿止血的药膏药材来,我帮你医!”
他又再苦笑了笑:“动手伤我的是王爷,没有他的指令,药房管事的不会给你药的。”
心韵听后立时呆坐在原地,茫然愣了几秒之后,忽又“哇”的一声破嗓嚎啕起来,颇有一浪盖过一浪的阵势。元承安最后看她一眼时,她正忘情的哭得稀里哗啦,整张脸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抹得像花猫一样。他心下一动,想道,其实这灾星也不算太讨人厌,这么看她,似乎比小黑还要可爱一点呢。想完,他便脑袋一偏,失去了知觉。
稀里糊涂的,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他小的时候,那时体弱多病,阿娘请人来为他卜生死卦,以求福寿安康。邻村赫赫有名的灵婆替他卜完卦后,告诉阿娘说他生在此等穷乡僻壤,乃是鹤立鸡群之辈,将相之才,将会鹏程万里。
梦的结尾,是长大成人的他跪在阿娘的画像前,颓然道:“活到现在,我不但没有半点作为,如今连小命也将不保,那灵婆真是一点也不神准。”抬起头,画像早已不翼而飞,却而代之的是坐在跟前的活生生的阿娘。他悲痛道:“原来我已经死了,所以才能见到阿娘你……可是我又有何颜面呢!”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这梦里,他真是哀痛到了极点,禁不住便两行泪流了下来。
“小安子!小安子!”心韵原本趴在他床边睡得正酣,却忽然感觉被人拽住了袖口,睁眼一看,原来他正不知被什么梦魇困住,顺着眼角到鬓发之间有一条清晰的泪痕。她原来看他生得清清秀秀、白白净净,以为他是个奶油小生,而今为她挡了这一剑之后,她再看他,自是多了无数分男子气概。她抬起手,轻柔的替他抚平了眉头,温柔道:“快醒醒,已经没事了。”
昨天有一些事耽搁了,没能更新,对不起喜欢小说的各位了。海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