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真恼了,五皇子这才收敛了笑意,用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微微埋怨:“冒着大雪,我特意从宫里来侯爷府瞧你,你却是一句话都不愿与我说,我好言好语,你还是冷着脸,不搭理人啊?莫不是我又哪里得罪你了?还是你又做了什么事被孟国公责罚了?”
五皇子在众皇子中性格最为爽直,私下里不拘小节,平日与长歌最为走得近,以往两人没有少折腾出事来,每次惹出什么祸事来,皇上皇后追究起来,五皇子总替长歌统统揽下,独自受罚。
长歌总赞他义气,所以自己有什么好事总会想到与五皇子来分享。此刻,听他委屈说话,想他一个堂堂皇子,贴脸给自己赔笑,却被自己这样不冷不热地弹回去,换做他人,早就恼了,还怎会这般低声下气赔笑脸。
长歌抬眼看他,说道:“没有谁得罪了我,南苑的梅花开了,我要去南苑赏梅,没时间与你在这里磨嘴皮子,看你这样子也不是来特意瞧我的。”
他一个皇子这个时候来这里,才不会真的特意来找她磨牙,必是有事而来。
五皇子见长歌开口说话了,马上笑逐颜开,忘了刚才的委屈。
“真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刚才我去父皇那里请安,他让我来给姑姑长公主请安,顺便带来一些刚进贡的南方果品给你们尝尝鲜。”他侧身让长歌看身后的随从。
果真,在他身后的太监手里捧着大果盒。
“要不要,先尝一个?”
五皇子让一个小太监把果盒捧到长歌跟前,他打开盒子,挑选哪个更好吃一些。
“别,还是先给父亲母亲先尝吧,我要去南苑赏梅。”长歌摇摇头,劝阻道。
长歌侧身,退开一步,让开了路,微微欠身:“你快去吧,别误了事,我刚从暖阁里出来,母亲与父亲正在说话呢。这么大的雪,你办完事也可早点回宫歇着。”
五皇子笑呵呵地把盒子盖起,说道:“那我先去见过长公主,反正这些什果,他们必定会把最好吃的留给你,我不用操心这些个事了。若你有喜欢的,告诉我,我留心着,下次宫里再有了,我定给你送来。”
难得他有心,长歌心里一暖,微微一笑,道:“好。”
“那我就先过去了。”五皇子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说:“过两****找你去御花园里赏梅,园子里的梅也开欢。那天我从望云楼上,在夕阳里远远望去,满满一片像霞光里的云彩,那时,我就想你是一定会喜欢的。”
长歌点头应允,五皇子辞了长歌,大步往暖阁去了。
“皇上要是把五皇子赐婚给小姐就好了,从小,小姐与五皇子最投缘了。五皇子性子又是随和,对小姐万事都依从。”丫环冰荷望着五皇子的背影,对长歌说道。
“休要胡言。”一旁冷香出言阻止。
冷香来府里多年,也年长几岁,一向把长歌当作妹妹,做事向来也比较稳当。刚才,她与冰荷在廊下也听见了孟国公的话,但此事未有结果,若这样宣扬,难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小姐,此事也只是听来的,不作得数,还是莫要再提起的好。”冷香小声提醒长歌,同时也是告诫冰荷不可再造次。
长歌自是明白其中道理,颔首记下。
冷香也用眼神示意冰荷,后者低头不再言语。
前两日的雨雪天气,今早终于放晴。孟夫人就命人备了车马,带着长歌进宫去请安。
太后仍是怜爱长歌,赐了她一副上好的缅甸玉镯,皇后也赏赐了一匹江南丝缎给孟夫人。
皇后细细端详了长歌,见这丫头亭亭玉立,越发出落的水灵了,对孟夫人道:“长歌过了年也该行笄礼了,想当年我与皇上的大婚也是这个年纪。”
长歌心咯噔一下,屏住气等着皇后接下去,偏偏皇后转了话题:“平北侯过几日也要抵京了,这些年他在外征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皇上很是赞许。”
“身为臣子为皇上效命,是分内之事。”孟夫人回道,“只是这几年,我儿长语一直在外,此次回朝,我与孟国公想为他成婚,好为孟家开枝散叶。”
皇后抚掌乐道:“长公主的心思,到是与我和皇上想到一起了,我看左丞相之女蒋从云,知书达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貌女子,与平北将军年龄相仿,昨日请皇上赐婚,皇上也觉得甚好,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哦?”孟夫人略吃了一惊,原以为皇后会提及女儿长歌的婚事,却不料是赐婚给自己的儿子,而且对方又是左丞相之女。
长歌不禁满心疑惑,左丞相在朝堂上与孟国公政见向左,将相不和,这一直是许国上下人所皆知的事,此番皇上作此决断,不知是何意。
况且,哥哥与容华姐姐青梅竹马,早就许下誓约。不知母亲会如何作答,长歌焦急地望向母亲,但见母亲只是略显吃惊之色,无其它表示,不知她心里是什么打算。
皇后笑了笑:“长公主不必担心,朝堂之事乃是国事,意见向左也是同为社稷,再者皇上也是想借此和解将相,如今你们结了亲家,朝堂和睦,对社稷也是有益而无害的。”
说完,皇后只端庄地笑看着孟夫人。
孟夫人起身,磕头谢恩。
皇后看孟夫人同意了,马上贺喜:“恭喜长公主,双喜临门。想来孟贵妃也十分惦念孟国公府上,你去她处请安吧。”
孟夫人谢过,跪安。后携长歌去安贵妃处请安。
长歌心中焦急,但宫中人多眼杂,几次欲开口,都被孟夫人制止了。
孟贵妃出生武将世家,眉目还留有当年的英挺,举手投足之间除了有女儿家的温柔,更有飒爽风姿。小时也曾习武,偏爱孟家枪,一套枪法练得出神入化,胜过哥哥孟国公。后来奉旨入宫为嫔妃,一改少女时的雷厉风行,多年居于**,也磨练得处事谨慎。她曾生育一位皇子,四岁时,不幸夭折,之后不再有子女,孟贵妃性情更是淡然。许是看多了倾轧争斗,不愿卷入是是非非,平日里养花侍弄花草,不过问任何事。皇上对她也算宠爱,加上孟家为许国出生入死,她连连受封,一直到现在的贵妃,可她宠辱不惊,她倒也与世无争地过了许多年。
“姑姑!”长歌福礼,请安。
孟贵妃笑眯眯地拉过长歌,说道:“最近都不见你来宫里,我这宫里冷清了许多,等过些日子,禀过皇后,接你来宫里小住几日,陪陪姑姑。”
长歌马上应允:“是,姑姑。长歌也想念姑姑呢。”
”我看你,见了姑姑都不要我这个母亲了。“孟夫人笑着打趣。
长歌冲着母亲撒娇地一笑,更是拉着孟贵妃的手,依着她不肯放开了。
宫里众人都笑了。
“长公主,我兄长近日可好?”孟贵妃一向喜欢孟夫人,在孟府孝敬公婆,对她这个小姑子也曾百般照顾,每次长公主来宫里请安,她都要留孟夫人长聊。
“孟国公最近忙于公务,其他都安好。长语报捷,全家更是喜悦。妹妹不必担心府中,刚才我去给太后、皇后请安,皇后请皇上给长语赐婚。”
孟贵妃好奇地问道:“是哪家千金?”
“左丞相之女。”孟夫人说道。
“怎么是丞相之女?”孟贵妃没有想到,皇上怎么会有如此安排,一时间也猜不透其中缘由。
孟贵妃沉思了片刻,说道:“此事既然是皇上下旨,只有如此,府里上下更忙了,本来过年就要打点很多事,现在还要准备婚事,长公主要劳心了。”
“这是喜庆之事,虽然操心,一是家事,二来为长语成家,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孟贵妃点头附和:“长语也不小,本来早该为他成家的,好为我孟家开枝散叶。”孟贵妃想起自己的孩子若健在,也该是成家立业了。
孟夫人看孟贵妃,知她想起了过世的皇子,怕往事提起,伤心怀,就让随身丫环把点心拿来。
“妹妹,我带了一些你喜欢的点心,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孟夫人从食盒里取出点心。
“难得长公主记得,妹妹贪嘴,可惦记着长公主的手艺呢。”孟贵妃笑眯眯地取了一块放在嘴里。
“长公主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点心入口即化,很合我的口味。”
“妹妹喜欢就好。”孟夫人让宫女把其他的点心拿下去,放在一边,好让贵妃慢慢品尝。
长歌听着母亲和姑姑的说话,心里想着哥哥的婚事,一时无语。
“长歌,你若是无聊,去御花园里走走,那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孟贵妃看她闷头不语,就提议让她去御花园里走走。
贵妃留了孟夫人说体己话,长歌独自去御花园里散心。
一路上,心里不是滋味,不知哥哥得知这个消息会是如何的失望,容华姐姐又当如何处之。若不是当年容华姐姐家中变故,一直不能与哥哥完婚,与他们相同年纪的人,早就有儿女承欢膝下了。
这么多年,容华姐姐与哥哥两情相悦,哥哥为了娶容华姐姐,一直不肯纳妾娶妻,父母原本也是想趁此机会圆了哥哥的心愿。容华姐姐遭家变,这世上再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原是想与哥哥百首偕老,可如今,皇上赐婚,让这一对苦守多年的恋人情何以堪。
念到此,长歌不禁长叹,眼前银装素裹的美景亦失了颜色,只闷闷地坐在晚亭里,嗟叹不已。
“为何叹气?”穿透寒夜风雪般冰冷的声音,将思绪中的长歌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