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寝宫,我合衣在床上坐着,望着屋顶,默默地祈祷,虽然我与雨涵末蒙不曾深交,但我却万般不愿上天夺走这个舞得如此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女子。
我一直呆坐着,直到听闻一声钟声敲响。沉闷而悠长。我挪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腿,走到了门口,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天。心想,我似乎真的不是个太好运的人,我的祈祷果然收效甚微。
那回响甚久的钟声似乎就像一个梦境一样,并不真实,我开始想着,菲菲走的那天,皇宫的这个代表着皇族丧亡的钟声,也是这般响着吧。这个舞姿堪比赵飞燕的倾城女子,最终还是红颜薄命。
突然觉得空气沉闷,我很想到处走走。漫无目的地一通乱逛,不断地遇到披着白色麻布条的下女们,神色有些凄哀,也不知道是真的为了这个逝去的女子而怜惜,还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姿态。我不想看着她们,于是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越走越深……
日头升了起来,天已大亮了,正当我疲惫不已,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我前方有人在争执着,似乎还是个女人,自古女人是非多,我明日就要离开逻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要避开,远离那个争执的地方,突然一句话钻进了我的耳朵
“我只是想让她小产!”
小产?我的心脏突地一缩,怎么会这么巧?我悄无声息地挪动到了离他们稍微近一些的地方,躲在一棵树后。偷偷探出一点脑袋,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女子的身影,其中一个穿着绿色的华服,另外一个看上去像是下女。她们的说话断断续续传到了我耳朵里,让我目瞪口呆
“我并不想……并不想杀了她……”
那绿色华服的女子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很是软弱
“主人说了,这样干净,主人要离开很长时间,未必能保证她不再怀上。”
“那,毕竟是人命……”
“哼,你又把自己看得多干净?当初为了要害她,你不是不惜放弃为南诏争公主吗?”
我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接收到了这些,变得有些乱,那个下女疾言厉色地说完了这些话,便不再理会那华服女子,自顾自地走了。只留下那华服女子,站在原地,肩膀一抽一抽地,仿佛在哭泣一般。
我此时被惊吓地不敢动弹,怕惊动了她,虽然我就要离开吐蕃,可是难保不会被灭口。那女子哭了半晌,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我紧紧贴着树干,大气都不敢喘,那女子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当她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只觉得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女子好生面熟……
等她走得老远,我才从树后走了出来,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回寝宫的路上我不断回忆着,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呢?突然那个下女的话浮现在我脑海
“当初为了要害她,你不是不惜放弃为南诏争公主吗?”
南诏,争公主……那个女子,不正是当初我在晚宴上见过一面的琼达末蒙吗。难道说,这次雨涵末蒙小产去世,是她做的手脚?那为何她会哭得如此可怜,还说不想杀了她?我的脑子越来越乱。只觉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一个不稳,载了下去。
一个有力的手臂抱住了我,松赞干布略带倦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菲菲,你怎么不在房间好好休息,脸色为何这么差?”
我抬头看着松赞干布,他神情一如既往的讳如莫深,只是眼眸中带着一些血丝。我心中乱糟糟的,没有顾及周围,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刚才,刚才我看见……”
“看见什么?菲菲,慢慢说,没事,有我在。”
松赞干布将我搂在怀里,我透过了他的肩膀这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站着云勃和禄东赞,云勃一脸淡然,目光落在远处,禄东赞则是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菲菲?”
松赞干布半天见我没有动静,又出声问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眼珠子转了几圈
“额,我,我突然看见了一只很大的老鼠。吓死我了。”
松赞干布有些无奈地拍拍我的背
“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老鼠,正好,跟着我一起来吧,我正和大论,勃讨论着明日出使的事情。”
我低头,慌乱地点着头,任他拉着我的手向书房走去。
松赞干布和禄东赞都是完美主义者,云勃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这一顿讨论那可真是无比的周全,无比的细致。等我困得站着都要睡着的时候,松赞干布才宣布讨论结束,我三两步蹿回寝宫,一头栽进床,立刻就见到了周公他老人家。
“菲菲姑娘,菲菲姑娘。”
噪音啊!一大早就有噪音,真是不利于身心健康。我挥掌拍了过去
“啪”“哎呀”
“灰灰姑娘,灰灰姑娘!”
我怒了,一屁股爬起来
“灰你……”
迷茫中看见我面前一个长着娃娃脸,很是可爱的小姑娘,脸上有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她正用手捂着脸,眼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泪光,楚楚可怜,这……不会是我打的吧……瞬间我嘴里的大爷两个字就被憋了回去
“菲菲姑娘……要来不及参加送行大典了……”
我呼了口气,好像今儿确实是有那么件事儿。我抱歉地对小姑娘笑了笑,然后起身穿衣洗漱,换上了一身男装,做了男子打扮。跟着她来到了宫殿的广场处。这男子打扮是昨天松赞干布特意要求我的,我也是打心眼里同意,让我一个大姑娘家的和两个大男人呆在一辆马车里面,的确也是难看。
也许是末蒙刚刚去世,这一次的典礼并没有张灯结彩,披红带绿,但是文武百官皆到了场,松赞干布也穿着隆重的华服,我瞬间有了一种十里长街送总理的感觉……禄东赞也穿得和平时的邋遢不羁有了很大的不同,一身官服居然也是穿得有板有眼,要不是现场气氛太庄重肃穆,我想我肯定会笑出来。
一系列古代杀猪祭神XXXX仪式,请恕我一直都在养精蓄锐,闭目养神,我本来就是个无神论者,穿越到了古代,更加明白了一点,神这个玩意儿,自己都不怎么明白,求他不如求自己啊。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闭上眼睛,总感觉有人在注视着我,那感觉就像全身淋过了冰水一样,凉凉的极不舒服。可是我睁眼向四周望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十分认真地再注视着典礼,没有人向我这个方向看。
好不容易,这番无聊透顶的典礼完成了,我们一行人喝下了松赞干布“开过光”的一杯酒,就上了出使马车队的第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似乎经过改装,车轮加大了许多,而且裹上了厚厚的麻木,整个车身用好几层麻布围上,外面还包裹了金丝,看起来华丽,坐起来又极为舒服暖和。车子里面很宽敞,大约有四五个平方,铺上了厚厚的羊毛垫子,在一个角落放着我们的包袱和琐碎物品以及几床华丽的被褥。车里正中央还摆了两张小桌,上面摆着围棋和一套茶具。
其实车上的空间还是挺大的,我和云勃,禄东赞三人,甚至可以自由地走动一下。云勃倚靠在车窗旁边,微微撩开了窗子上蒙着的麻布帘子,让光透了进来,然后翻动着手里的一本羊皮册子。
桌子上的围棋显然是为禄东赞准备的,这厮一上了车就直奔围棋而去,自己与自己下棋,不亦乐乎。
我坐在车子的另外一侧,也用手撩开车窗,看着外面掠过的光秃秃的土地。用另外一边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略微有些鼓鼓囊囊的腹部。那里让我缝了一个暗袋,藏在厚厚的羊毛绒衣的夹层当中,只要不将衣服粉身碎骨,是绝对发现不了的。里面放了一些不容易碎的金银首饰,还有美多当时给我的那个羊皮食谱,以及宇文翼后来托人拿给我的一块宇文令。为了不让人起意,我还专门挑了一件很厚的半旧羊毛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