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对视片刻后,我突然朝他疾步飞奔而去,对准其要害出拳。身旁的周小陆非但没有阻拦,反而退后几步,让出空间。他施展轻功身法,轻易就躲过我的攻击,还故意将双手置于背后,表示绝不还手。打了一阵,我就察觉到他跟周小陆不一样,内功好得很,所以即使我貌似打中,拳头还是会被内力弹回,害我手的关节咯咯作响。
“我武功不如你,自问杀不了你!”我停下,甩了甩被震得酸痛的手。
“还有其他方法。”
阿?这人脑子有病?!
------------
晨风唤醒了大地,晓月朝阳齐挂天边。赤王军拔寨回都。我被安排与周小陆同坐一辆马车,随先头部队启程。话说得好听,叫“陪伴”,实际是监视吧?对周小陆的不悦又多加了几分。马车内还算宽敞,可是两个人各坐一边,起初难免大眼瞪小眼。后来周小陆先让步,自个儿闭起眼。看着这惹人生厌的脸,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可惜论武力比不上他,我唯有借食物发泄。随手拿起一个苹果,目光凶狠地咬了一口,又一口,再来一口......一边吃,一边想昨日的事情。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那对话的内容。他说带我回凉国都城邕城,是给我机会杀他。如果是别的人,我还能当是玩笑,可那人是赤王月世琪。世人道,他横扫千军只需弹指一下的功夫。连父亲也说过,他是不世出的将领奇才。
父亲......脑内浮现起当日遇袭后在难民营中听到的对话。
“诶,我打听到了!魏将军的大营昨晚被烧清光!”
“真的假的?!”
“你们在说谁?荆国的大将军吗?”
“废话!除了他还有谁?”
“他不是长胜将军吗?怎么会输了呢?”
“你知道这次对手是谁吗?凉国的赤王军!”
当日如果不是月世琪偷袭我军,我就不必狼狈逃难,王储就不会失势落魄,表姐就更不会为救夫而命送黄泉。
“周小陆!”他像是惊醒般抬眼,带着疑惑地朝我看来。“赤王他可曾向你提起,我父亲和哥哥当日......有留下什么话没有?”问完的瞬间,我竟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我怕与他对视。我怕他告诉我,父兄如何被万箭穿身,军中兄弟又如何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我怕听,却想知道。
“小人当日并不在场。”听他如是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极为失望,整个人都焉了下来。只是,他没让我的侥幸持续得太久,又说:“不过据小人所知,偷袭魏将军的并非赤王殿下。”
我一惊,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刚好马车突然一晃,我一失重心,整个人向前扑倒。眼看就要撞上马车内的横木,周小陆伸手扶住了我,并让回我原位坐好。
我定了定神,盯住他道:“你莫要为他辩护而信口雌黄!”
只听他干笑了几声说:“料你也不会轻易相信,所以赤王殿下早叫我闭嘴。”
切,心里又是一番臭骂:“如果真不是他做的,为何不让你说?”
他略略沉吟一下,好像在挑适当的字眼来表述:“殿下性子......比较少话,也不喜欢下属多嘴。”
“就是生性孤僻、为人凉薄吧。”我这嘴不饶人的本事可是跟刘劲学的,毒力十足。他哭笑不得,却也不再争辩下去。我细想初见那日,他前后所说过的话,每一句都不出十个字。可能真的是个个性别扭的人。来日方长,我一定会弄清事情的真相的。
“那商阳呢?他也叫你别说?”
“殿下没这个交代。”他见我态度缓和了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殿下没有进攻商阳,而是袭击其后的荆军大营。”
我想想也有理。凉军数万,却不全是月世琪的直属,大部分是之前那个将领周傅的军队。孤军深入原荆国国境,首先供给就是个头疼的大问题。然后,周傅等人怕也并非完全听令于他。攻城所耗极大,对月世琪来说的确并非上策。商阳无事的话,我大可以离开凉军,回去与刘劲汇合。
“结果呢?”我问。
周小陆答道:“荆军见赤王军旗就几乎都弃械而逃,退守百里。”
丢人!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率军?!我堂堂荆国大军的颜面尽扫于此!怪不得凉军归来,完全没有血腥大战的痕迹。
马车此时停了下来,外面有人来传话说,今晚要在此宿营。周小陆连忙下车去准备,临走时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一声不响地扭头走人。我如今的身份真是连自己都说不清楚。战俘吗?虽说身边总有个周小陆,可他对我恭敬有余,而且月世琪除了下令要我同行,其他什么也没说。说是下人嘛,又没有人过来叫我干啥。要说是客,可走到哪里,其他凉军士兵都用眼睛盯着。我试过假装散步四处游走,想借机溜人,可很快就被“请”了回来。他说给我机会杀他,又是什么意思?
周小陆不在,自然就没人管我。自己随便吃着马车里备着的水果和干粮,时间便在各种思绪中划过。世事如棋,一环扣一环,到后来,我们都不再清楚,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周小陆回到马车,神情复杂地跟我说赤王要我去见他。一路上问起他何事,他总是闪烁其词。月世琪比他干脆,一见到我就扔我一本折子。我打开一看,写的是荆国国君所颁布的王令,我小声读着内容:“......着追封魏长卿为镇国公,长子魏逸飞为骠骑大将军......王六子楚丰冀纳其孤女魏若彤为侧妃......愿魏氏忠魂永保荆国安宁......”
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我正想逃离凉军,这个也许可以借用一下。我强制自己镇静,略略想了一下,说:“既然赤王已知道若彤即将成为王妃,理应送我回荆,两国也许可以化干戈为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