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位将军光临小店!小的眼拙,小的眼拙……”官差撤走后,胡子店主便满脸堆笑着过来,一直弯着腰说话:“不知两位贵客,饭菜合口胃不?”
我心里还想着何大力的事,心不在焉,根本没留意店主的话。正苦恼着托起腮,轻轻叹了口气。哪知这一个小动作,居然让店主吓得双腿颤抖,连话也说不流利了:“这…….这……小公子不喜欢,咱……不收钱不收钱…….”
我一时错愕,忙说:“其实,菜都挺好的。瞧,我们几乎都吃光了……”
刘劲过去勾搭上店主的肩膀,语气亲切地说:“老人家,咱平时军营里吃的跟你这儿一比,那简直都不像是给人吃的!瞧你这小本生意,咱哪忍心吃霸王餐?这是饭钱。”边说边往店主怀里塞钱。
“多谢将军体恤,多谢将军体恤。”店主顿时眉开眼笑:“将军稍等,本店特制的酱菜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在附近还算小有名气,小的给您打包些!”转身,一溜烟地往厨房小跑而去,想拉也拉不住。
我和刘劲只好坐回原位。四周的客人一边偷偷看着我们,一边窃窃私语。我用眼光扫了一圈,他们又立马低下头假装吃饭。可等我视线一移开,他们又转头偷瞄。这样来来回回地几次,被人盯得我连汗毛都竖起来了,浑身不舒服。等店家把酱菜拿来后,我对刘劲打了个手势,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刘劲追了上来,小声抱怨着说:“我本还想跟店家打听那个何大力的来历呢。”
“我们身份算是暴露了,店里人多口杂,不如……”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咱们在镇上找个地方住下?张老爷子那边晚一天到,也不碍事的吧?”
“到时候他老人家啰嗦,你去应付!”他低头想了想,又说:“这镇子小,怕咱们刚才的事,没几个时辰就会变得家喻户晓了。说不定那个捕头还会派人跟着我们。反正宁沽城离这儿不远,不如咱们先去宁沽,换马车易装后再回来?快马加鞭的话,完全入黑前还是能赶回来的。”
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于是一起上马。到了宁沽城,直接上张悬府。应门的家丁看了我们一眼,就问:“可是刘军爷?”
刘劲点头应下。
他忙打开门,让我们进去:“老爷早跟下人们交代了。现下老爷还在衙门里,军爷不如先休息一下?”他只忙着招呼刘劲,完全忽略了我。看来张悬并没有跟下人们交代我的身份,刘劲也没点破,他们大概只以为我只是刘劲的小跟班。
“跟你家老爷子说一声,我们要到附近兜一圈,过一两天再回来。”他回头对我说:“不如先洗个澡?今晚住店,怕不方便。”
我点头。
那家丁马上应到:“小的这就去拿热水到客房。”
刘劲拿了点碎银打赏他,接着说:“马要帮我照料好。再帮我拉一辆马车来。”家丁接过赏银道谢后,就下去安排了。
洗完澡,和刘劲一起易装。这一次,我们变成了出来游山玩水的书生跟书童。为避免张悬过分担心,我还留了一封信。之后就驾上马车,往水灵镇方向去。在镇外,看见了一间客栈,此时太阳已差不多完全西落,估计着天色很快就要暗下来了。临时决定在这里住下。
客房不大,陈设都有点年月了。待店小二退下,我走到窗前,打开窗。听到流水声,我才发现下面是一条小江。月色下,看不出深浅。晚风还带着几分寒冬的余威,我打了个冷颤,又把窗给关上。转身,却见刘劲脸色不大好。我问:“怎么了?”
刘劲回:“没什么,赶了一天的路,乏了。赶快休息吧。”又在我耳边用极小的声音嘀咕:“黑店。”
啊?黑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吹灭了蜡烛,扯我到床上,放下蚊帐。两人在床上待了一会儿,我竖起耳朵,没听到什么动静。正想用眼神询问他,却因为房内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朦胧中,见他用手做出捂住嘴巴的动作。我了然。他随即用轻手轻脚地跳出床外,一转身,就没入黑暗之中。
等着等着,眼皮越来越重,我快要撑不住了。强忍着捏了大腿几下,才又有了精神。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就在我差点儿去跟周公报到时,终于有动静了!门缝突然冒起了丝丝青烟。“迷烟”二字在我脑内一闪而过。
片刻,就听到几声重击,和男人们鬼哭狼嚎地喊救命。我马上点起灯,见刘劲已经把那个掌柜和两个伙计打到扑街,个个面瘀口肿。暗自庆幸,幸好只是些小偷小贼。又疑惑地问:“弄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其他客人都没反应?”
原来这黑店专挑一些看似无反抗能力的客人入住,遇上觉得打不过的,就说客满。也只能说是刘劲的易装太成功了,骗过了他们的眼睛。此时,其他客人早中了道,正呼呼大睡,只剩我们两个了。
刘劲把他们绑起来,经过一番又恐又吓后,三人早面无人色,全身抖索。刘劲喝了口热茶,优哉游哉道:“大爷我有几个问题。谁回答得好,大爷我就从轻处置。”三人求饶的求饶,发誓的发誓,怕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不会被送官府。我心里在偷笑,这帮人对刘劲认识不深,其实无论他们回答得如何,结果还是会一样的。
刘劲也不废话了,直接问何大力的事。
那个掌柜颤颤兢兢地说出何大力的身世。他家里三代都是本地人,本有几亩田,生活还算可以。十来二十岁的时候跑去当兵,可听说是得罪了上司,就被贬了回来。可惜他爹那几年染了赌瘾,把田产都输了,他娘给活生生地气死。之后只能靠何大力那身神力去打工,赚点苦力钱来维持生计。越是这样,他爹就越想在赌局里翻身,也就越陷越深。何大力是个孝子,并没有遗弃他爹。最后弄得家徒四壁。前不久他爹也死掉了。没钱安葬。他爹本就还欠着一大笔债,更是无人肯再借。何大力就在镇口,挂了个牌子,说要卖身为奴葬父。他运气算不错,跪了没两天功夫,就有个年轻的富贵公子路过,雇了他,还帮他还清债务。
“那何大力又如何扯上官差了?”我问。
那掌柜就吞吞吐吐起来:“那……小的不好说…….”抬头瞧了瞧刘劲的脸色,吞了几下口水,接着道:“给他爹放赌债的崔小贵跟官府里,有点……有点关系……..何大力曾经去跟他吵过,说他放债利息太高,违……违法……最后还出手,打,打人了………重伤……”他虽说得断断续续,又避重就轻,可我也大致听懂了。
刘劲和我将三人押了下去,锁进柴房。三人在里面狂喊救命。刘劲冷笑着说:“整个客栈的人都被你们下药了,这前不到村后不到店的,谁救你们?!自作孽,活该!等天亮了,大爷我再处置你们!”
当我们回到房间,已过了大半夜。我伸了伸懒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之前怎么看出这是黑店?”
他故弄玄虚地反问:“你说呢?”
我不作声,对他翻了翻白眼。
他笑着道:“是经验。以前中过道儿,之后住客栈就多了个心眼。”
“你也会中道儿啊?稀罕!稀罕呐!”我大大咧咧地拍他肩膀。
“哪理只是我?”他反咬我:“逸飞也在!”
“哥哥?这事他没跟我提过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们几个去闯荡江湖的时候啊。这糗事哪个大男人会拿出来吹的?”刘劲假装怕怕地说:“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怕逸飞来压我床!”
我无奈苦笑,这人从来不把鬼神当回事。不知他是否真的在梦里见过哥哥。
见我默不作声,他开口说:“上床睡吧。我在这儿守着,免得再出问题。待会儿还要去衙门看何大力呢。”
于是我上床小睡一阵,而刘劲则盘腿在椅子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