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香,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把补汤给人家送进去!”静芳不满的等了静香一眼,看了半阖的房门,声音愈发尖锐道,“这汤要是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到时候要是人家不满,那可就麻烦了!”
“静芳姐,现在暖和了,迟一点也不会凉了的,一会儿我就给小姐送进去,现在还是不要打搅的好。”碍于王德化就在一旁,静香不敢直说王爷也在,捧着汤盅频频眨眼示意,可惜静芳完全没有领悟。
“还是立刻就送吧,反正董姑姑还没来呢。我看啊,其实也不用学了,反正没用,要把董姑姑气走了就不好啦。”静芳平日里也是个机灵的,可一碰到周悠然的事就失了冷静。而之前几次挑衅周悠然的淡然应对,也让静芳失了警惕,越发的嚣张起来。
不过这一次,她的运气显然很不好。
门“吱呀”一声被重重拉开,静芳脸上轻慢傲然的神色在看到信王挺拔冷然的身影后凝固,身体僵硬难以动弹,背心里则****一片。
“给、给王、王爷请安。”静芳反应也算极快,忙垂首福身行礼,只是惊慌之下语句有些磕磕巴巴的。
朱由检冷然的目光在静芳身上一扫而过,略带歉意的看向周悠然,见她平静淡然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之前静芳说的话,愈发觉得亏欠起来。
周悠然缓步走到静香面前,笑了笑接过汤盅,试了试温度便一饮而尽,面不改色的随手将空汤盅放回托盘。静香原本还有些紧张,这下总算放松许多,对周悠然感激一笑。
极苦补汤虽然不是她弄得,可她毕竟也没有尽力阻止,没有向信王提及,追究起来的话也算个帮凶。上次周悠然出言解围使她免于责罚,这次又帮她们瞒下这等大过,静香也不是个生性凉薄的,心里真正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等等。”朱由检突然开口,抓过空汤盅揭开盖子闻了闻,脸色突的沉了下来,冷然的目光在两个侍女身上扫过,“里头是不是少了些东西。”
“王爷恕罪!”静芳腿一软跪了下去,瑟瑟伏在地上发抖。她知道信王是懂些医理的,却没想到他竟精通至此,只是闻一闻就知道里头大致的成分。她更没想到,王爷对她眼中无用无耻的小丫头竟是如此看重。
在信王面前妄言遮掩隐瞒是不可能的,如今除了坦然认错求饶,她不知还能做什么。
朱由检“砰”一声将汤盅扔回托盘,静香一颤,也忙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悠然,你想如何处置她们。”朱由检再也不看伏在地上的两个宫女一眼,仿佛她们已经是两件死物。这两人已经犯到了他的禁忌。
周悠然看了两人一眼,静香垂着头伏在地上发抖,静芳却是抬起头向她投来追悔乞求的目光。
静芳从朱由检的问话里听出了一线生机,而这生机就掌握在周悠然手上。只要周悠然为她们求情,或者干脆自己揽过此事,信王殿下就会放过她们。
“王爷府中之事,悠然自问无权干涉,一切单凭王爷处置。”周悠然淡淡收回目光,声音清脆悦耳,好似冷泉之水滴落青石板发出的撞击声。她不是圣母,没有主动找朱由检告状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又怎么会为看自己不顺眼的人求情。何况,她毕竟是寄住客居之人,主人厚待应当心存感激,而不是得寸进尺。
至于静香,想必信王也不是残暴之人,查明情况后责罚虽然免不了,但想必不至太重,毕竟她就算并无坏心也确实有错在先,受点罚不是坏事。
朱由检点了点头,吩咐道:“德化,让人来把她们先带下去。”
“是。”一直成功充当背景的王德化躬身应了,很快找人来押了两个宫女下去。
静芳和静香都没有再呼救求饶,那样做并不能起到分毫作用,反而会让自己更惨吃更多苦头。只是临走前,静芳抬头怨毒的看了周悠然一眼。
目送两名宫女被带走,周悠然终究还是对发抖轻泣的静香生出了几分不忍,想了想开口道:“她们罪不至死。”
朱由检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我知道。”
周悠然略松一口气,她有些意外信王殿下会如此好说话,看来电视里那动则杖毙赐死的情节也有些水分啊。
“对了,没想到你如此厉害,只是闻一闻就知道补汤里放了什么呢。”
此间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相对而立,如果都不说话好像有些奇怪,而周悠然也不敢指望信王殿下会主动找话题,只能自力更生了。
朱由检看着皇宫内庭的方向,目光暗了暗,淡淡道:“若非如此,只怕你今日也不会见到我了。”
周悠然品出了话里的苍凉残酷,抬头看去,少年傲然挺立的身姿那样寂寥清冷,俊美的面孔好似罩上一层薄冰,那没有表情的双眸里,不知藏了多少疾苦辛酸。他一个皇家贵胄,却精通泳技、医理,这其中不知是经历了多少阴暗危机才练就的。
别人都只看到了他今日的荣耀尊贵,却看不到他是如此艰难才熬到了这一天。这或许就是身为皇家子嗣的悲哀。
“对不起。”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却是自然而然冒了出来。周悠然目光柔和诚挚,她真的不愿少年因此又忆起那些痛苦的往昔。
朱由检一愣,突然回过头来,对上的正是这样一双让人安心温暖的眼。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重了重。他立刻移开目光,说出口的话也又冷又硬:“与你何干?”
话一出口,朱由检又有些后悔,忙偷偷瞟了一眼,见周悠然笑了笑看向园中花草,好似并不在意的模样,才松了口气。
“其实,应该我说对不起的。”想了想,朱由检还是忍不住出口道歉,然后别扭的转过身留给周悠然一个清冷的背影,僵硬道,“本王是说补汤之事。以后若再有这种事,你就立刻对我说。真是个笨蛋!”
周悠然无奈摇了摇头,看信王已经匆匆而去,又忍不住一笑。还真是别扭的性格,分明是好意,偏要说得好像责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