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昭尽量坐直些,还是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模糊的一个光影,依旧白衣若雪,唇含浅笑,只是那温暖的怀抱已不在属于她。
她勉强定定神,才能如若无事般开口:“再过几日就该是除夕,我娘亲也极为想念我,明日动身,赶回去团圆也是好的,你……你就不必来送了,省得徒惹是非。”
阮飞白想好的话梗在了喉,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他撇清关系?怒气涌上来,眼里乌云密布,他往前踏一步,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不肯见我也就算了,难道连出来送送你也会污了你的眼?”
“这倒是好笑的很,到底是谁在找事?阮大人,您贵人事忙,总不至于忘了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吧,要是回去了看见向晚姑娘有什么好歹,可千万不要再冲过来找我。”
青昭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本想心平气和,给彼此留点好的念想,如今看来,也是多此一举。
她对那迦交代几句,挪挪身子,往旁边倒,流冥立刻走上来封住她几处要穴,连人带被子给抱上床。
阮非白气得差点没跳起来,是,他是忘了向晚那个女人的存在,难道这么久他的心意她还是不肯信?几乎能想象她将滑下来的发丝轻轻勾到脑后,略带不屑和嘲讽的样子,对了,唇边应该还有一丝淡的基本可以忽略的笑意,可是,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听她冷嘲热讽的!
更不是,来伤她的心。
他站在那里,深呼一口气,正打算开口,好好告诉她一些事,就看见那扇门慢慢打开了。
目光所及,却是青昭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由一个男子抱着往里走,青丝委地,柔美惹人怜爱。可她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他头上青筋一跳,差点没立即冲进去。
但是他又哪里知道,青昭此刻紧闭眼,忍受着血脉沸腾,真气四处乱窜的痛苦呢?
那迦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冷哼一声,将阮非白注意力引过来。
她将手中的东西一抛,毫不客气的开口:“我本来是没打算跟你说话的,如今看你也不好受,那我就多嘴说几句。是好男儿就有点骨气有几分担当,像个真正的英雄好汉,别龟缩不露面,认为别人就该懂你心里苦楚,不只你一个人在背负,想要拥有,至少得有些付出吧?”
“公主对你,天地可鉴,你对公主如何,扪心自问或许也有答案的。有得必有失,你既然选择了,就别再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狠心冷情做你的事,我兴许还不会这么看不起你。”
阮非白一直认真的听完,面上忽青忽白,到最后干脆仰天大笑,“哈哈,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等人,原是我太多情!非白受教了,就此告退,但这并不会就这么完结!”
那迦的一席话彻底点醒了他,她一针见血,虽是伤人却也让他看清自己心底的恐惧。谁人没有惧怕的东西?从宁静小镇一步步走到金陵,与幼帝并肩作战,他以为这世间再也无什么会让他患得患失,运筹帷幄间风云变幻,那才是他的生活。
可是遇上她,知相思,懂情动,盼相守……
只愿给予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与她,只愿护着她再无风雨烦忧。
埋头谋划着最后的一战,逼迫韩、凤两家家主,给皇上上眼药,甚至不惜服从向晚的计谋。收到从那个边陲小镇递来的消息,时常情不自禁的笑,但是看到上面写着她与郝连俊驰日益亲密时,却再也看不下去……
至此,再无她的消息传来。她酒醉后的那一夜,相拥缠绵,她分辨不清,软语相邀,以为只不过是梦境,那么,在她尚未原谅他之前,那就是梦境。
……
阮非白脚步坚定的往外走,行至大厅,衍碧出其不意的拦在他前面,慢慢踱步走到他面前,笑得高深莫测,“见着我妹妹了?”
“没有。”
“那么这辈子你都不要见她了。”
她冷冷说完这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去。背影散着森森凉意,阮飞白凝目看了片刻,还是走出去。
等他把这些事都处理好,再同青昭好好说说,她一定会懂的。
马车仍在,他掀开帘子,看见有个人稳稳当当的坐在里面,竟是翟景。若他没记错,这家伙好长时间都没有去他家拜访。
“怎么着,特意等我?”不得不承认,看到他,他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韩翟景理也不理,看着窗外,将大少爷风范流露的淋漓尽致。
阮非白在他对面坐定,挑眉轻哼了一声,“唉,总不至于生我的气了吧?”
“为什么不至于?”韩翟景猛地回头,一拳打在他右脸上,看到他嘴角有血流出,也毫不动容。那双眼折射出鄙夷痛恨,“向晚做过什么,你可都知晓?”
阮非白擦掉血迹,微皱眉,“向晚是什么样,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我……”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拳揍过来,这次是左脸,“哼,那是老子看在你的份上才对她稍稍和善,谁管她到底是人是鬼?她要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买凶杀害青昭。甚至不惜买来迷离醉,青昭不死不伤,她恐怕就寝食难安了罢?”
翟景不怀好意的凑到他跟前,语气极端刻薄无情:“倒是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是夜夜笙歌被翻红浪呢,还是阮相您赞助的大小官员的心意?美人多情,公子有意,佳偶天成,倒是一出好戏呐!”
阮非白脸涨得通红,一把将他提起,低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些我从来不知!”
“你当然不知了,”翟景慢条斯理的扒开他的手,将略有些褶皱的衣袍理了理,才抬头看他,微微一笑,“若是你知道个一星半点的,她也不敢这么猖狂了。你一定是没能见到青昭吧?听说今日上午你还训斥了她,可怜见的,青昭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生生逼得毒进一步发作,七窍流血。”
他看着他脸色变得青白,手指发颤,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瞬时心里又是极其恼火,依然刻薄的继续说道:“要不是流冥师傅早先就赶过来了,你上天入地,也休想唤回她。说什么不辜负,原也是句屁话!”
阮非白傻傻看着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翟景没好气的重重踢他一脚,“别在老子面前摆出这样一副神情,别说衍碧了,连我,都不想原谅你。”
阮非白浑浑噩噩的靠在车壁,原来竟是这样……难怪她将她拒之门外,难怪他会看着有男人将她连床被抱起来……他真是这世上最没救的混蛋!
他咳嗽着,越咳越大声,终于将在院子里硬生生压下来的血咳了出来,喷了好心凑过来的翟景满脸。
“啊!!!搞什么!“手忙脚乱擦去污血,翟景望着面前仿若失去魂魄的好友,无奈的轻叹口气。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一场爱恋,爱到双双吐血麽?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寒,算了,和衍碧还是继续斗斗嘴皮子,绝不要这样爱得满身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