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边那个蹲在树底下的就是传说中的表小姐吧?”新来的侍女用手肘捅捅身旁的同伴示意她们往树下看去,“我听说这表小姐一出生就是个傻的,她那胞弟却是个天才,要过继给子爵大人呢。”
领头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侍女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便停下了脚步看向树下的小人儿,眼底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开口接道:“表少爷确实会过继给子爵大人呢,这表小姐呀,我们子爵夫人大慈大悲,准备给表小姐找个有钱的人家嫁了呢。”
众人听的咋舌,这表小姐看上去不过六七岁,这大家族的孩子还有送去当童养媳的?
似是看出众人的疑惑,那年轻的侍女微微仰头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吧?表小姐虽说是个小姐,但是母亲早亡。”说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一声,“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呢!要不是看在这表小姐的生母与我们夫人亲姐妹的份儿上,子爵大人早将这两个小杂种扫地出门了。”
树下的小女孩似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站起身转头向廊下看去,一头金色的卷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碧绿的眼眸如同翡翠一般明亮,小而挺的鼻梁,粉嫩的唇瓣如花般娇嫩。
可她那白嫩的小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灰扑扑的衣裙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如此脏乱,却还是难掩面容精致。
新来的侍女们在女孩转头的那一瞬便被吸引了去,待缓过神来才发现女孩的表情呆滞,嘴角流下几缕口津,就连那翡翠般的眼瞳也是黯然无神。
年轻的侍女见此情景还是忍不住嫉妒表小姐的容貌,说出那不屑的话也就带着那么些酸味:“我家大小姐比这杂种漂亮千百倍,这小杂种的样貌在你们这些没什么见识的人眼里算是上乘,但是和真正的大家小姐们比,看都不够看!别看了,还不赶紧跟着我走!”
众人赶忙低下头快步跟上,可还是有人悄悄的回头向那棵树下望去。
待到廊下无人,凌轩这才松了一口气,蹲下身继续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尚未画完整的魔法阵。刚才侍女们的话她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看来凌逸过继给子爵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自己要被“卖掉”也是事实了,得抓紧时间做些准备了。
凌轩感到身心疲惫,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做了两年的痴儿,终是有被踢开的一天。就算她承受能力再强,也受不得上天赐予的如此大礼。
最怕麻烦的她,现在拥有一个麻烦的身份,和她麻烦的亲戚们,住在一个麻烦的府邸里。在睡梦中,老天闷声不响的就把她丢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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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她那天只是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候睡着了,可没多久就被被嘶哑的哭声吵醒,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躺在一颗大树下。
待她慢慢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变成了几岁小孩的大小,这简直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所以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罢了。
孩童嘶哑的哭声感觉就在耳边,扭头向哭声的源头看去,这才发现她身边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那男孩的哭声嘶哑似是哭了许久,通红的小脸上也满是泪水。
凌轩不由的伸手搂过男孩轻声哄着,手边也没有纸巾手绢之类的,也不嫌脏的拉起袖角擦拭男孩脸上的泪水。渐渐的男孩止住了哭泣,一双小手紧紧的抱着凌轩不放。
凌轩轻轻抚摸着男孩一头柔顺的金色短发,眼睛却看着周围的景色,在她眼前的除了那棵不知多少年岁的参天大树,就只有一面高大的灰白围墙。
她还想要转头看看其他的景色,哪想这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住了她们二人,从凌轩头顶上伸出一双手,想要把紧紧抱着凌轩的男孩抱走,可是男孩死抱着她不肯不撒手。
那双手的主人转了个方向,左手捞起凌轩右手抱起男孩,就这样将两人一起抱了起来。
被人抱起的凌轩抬头望去,身体一僵——是个男人!
她挣扎着想要下地,却被抱得更紧了,就算是在梦里,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凌轩也不愿意接受,只得又羞又急的喊着:“放开!放我下去!放手!”
不管怎么挣扎这男人都稳稳的抱着她不放手,急得凌轩怒气冲冲的抬头瞪向抱着她的男人,却看见那男人正冷冷的盯着她,凌轩被那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也不敢乱动了。
那男人见凌轩老实了,转身对身后的侍女吩咐道:“去准备热水给表小姐洗漱,再将杜医师请来。”
“是,子爵大人。”侍女应了声便匆匆离去。
表小姐?看来在这个梦里她还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凌轩也忘记了刚才被吓到,还饶有兴味的瞧眼打量起这个子爵来。
火红的长发仅用一根发绳束于脑后,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赤色的双眸,紧抿的薄唇,板着一张俊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似是感到了凌轩打量的目光,轻飘飘的扫了凌轩一眼,又吓得她忙转头看向别处。
子爵看见凌轩那副耗子见到猫一样的表情,皱了皱眉却不言语。凌轩目光飘忽,心中直打鼓,这个梦真是莫名其妙啊,他们这是要去哪啊?
感到有人在扯她的衣服,凌轩转头看去,原来是那个小男孩。凌轩友善的笑了笑,伸手擦去男孩眼角的泪珠,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
男孩嘶哑着嗓子奶声奶气的回答:“姐姐我是逸儿,我四岁了。”
哦原来是她的弟弟,细看这个小包子,一头微卷的金发,含泪的碧绿色眼瞳一眨一眨的,粉嫩的小脸好似可以捏出水来,再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凌轩心里一软轻哄道:“逸儿不哭了哦,逸儿四岁了,是小男子汉了,不能再哭鼻子了。”
“逸儿不哭,姐姐不疼,母亲说吹吹就好了。”说着就拉着凌轩低头让他吹吹。
凌轩好笑,这小不点反而哄起她来了,一说到疼凌轩才感觉到脑后隐隐作痛,她伸手一摸,居然有一个鼓起的包,不知是摔了还是磕碰到哪里了。
不过没流血她也没有在意,反正是梦里,不知什么时候就醒了呢。于是她笑着拍拍男孩的手说道:“逸儿不哭姐姐就不疼了,逸儿一哭姐姐就头疼。”
小男孩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逸儿不哭!姐姐不疼!”
子爵将这两个小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眉头皱的更紧了,疑惑的望着笑嘻嘻的凌轩。
他左右手各抱着一个,没有空出的手去开门,身后的侍女机灵的上前推开房门,子爵步入房间边走边说道:“找到了,若你自己看不好就找人来带,说一声我就给你派人过来。”
凌轩也转头向房内望去,偌大的房间里摆设精简,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一张大床了,那床似乎躺四个成年人都不会觉得挤,而此时床上背面朝外卧着一位妇人,看来子爵是在和床上那人说话了。
妇人听见子爵的声音,慢悠悠的起身:“劳烦子爵大人了,我家这两个小的真是半刻都不得闲,不必再派人来了,在子爵府住下我都觉得过意不去。还有,这里虽是子爵府内,但子爵大人您好歹敲个门可以吗?”
妇人一抬头,就看见子爵抱着的两个孩子一个满脸泪痕,一个捂着脑后,动作敏捷的翻身下床,鞋都来不及穿的向门口跑来:“轩儿你这是怎么了?摔着了吗?!逸儿怎么了?乖,不哭不哭啊……”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紧张的金发柔美妇人,凌轩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她的母亲?这可真是大饱眼福,所谓秀色可餐啊。
母亲虽然有一头金色卷发,可眼瞳却是如同子爵一样的赤红色,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透着有些病态的嫣红,嫣然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凌逸一看见母亲,小嘴一撇又准备哭,却又想着刚才凌轩的话,只好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出来,伸手要美妇人抱。凌轩不指望这妇人抱她,只是不停的扭动身体想要下地。
“找到他们的时候凌轩就躺在地上了,逸儿坐在身边哭,”子爵将凌逸交给美妇人,然后顺着凌轩的意,将她放在地上,“是在东苑找到的,好像是摔倒了。”
凌逸吸溜着鼻子扯扯妇人的衣袖:“母亲给姐姐吹吹,吹吹姐姐就不疼了。”
“多谢子爵大人。”美妇人躬身谢过子爵,抱着凌逸蹲下身,伸手揽过凌轩,轻轻的揉着凌轩脑后的肿包,“轩儿不疼哦,母亲给你揉揉哦。”
子爵看着妇人像是没听见自己说话一样,自顾自地安抚着两个孩子,他嘴抿的死紧,一双赤眸混杂着柔情与怒意,僵硬着开口打断着母子三人的温情时光:“文心,你就这样无视我的存在吗?!我说了定会将孩子们视若己出,已经不再追究他们的父亲是谁了,你怎么就?!”
安文心抬眼看向子爵,摇摇头叹道:“子爵大人,您是何人我又是何人?您是高贵的子爵,而我只不过是个被逐出家谱的平民罢了。”
“以前你何曾这般疏远的称呼过我!”子爵怒气冲冲的喊道,遂又蹲下身子与安文心对视,压下了怒气放柔了声音说着,“文心,我会将轩儿和逸儿视如己出的,相信我好吗?”
凌轩旁观着这一幕暗暗咂舌,原来这子爵是喜欢她的母亲啊!她是表小姐,那这子爵与母亲是表兄妹吗?凌轩望望这个,再看看那个,自己在这儿好像是多余的电灯泡啊。
正想悄悄地离开安文心的怀抱,就见凌逸窝在母亲的怀里打哈欠,她笑了笑,这还有个小灯泡呢。
“母亲,逸儿困了。”凌轩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说道。还有孩子在呢,你们两的那些情事还是私下去解决吧。
安文心看了眼一身草屑灰土的女儿,又看看怀里困得直点头的儿子,心疼的道:“轩儿再忍忍,母亲给你洗洗再睡啊。”
“恩。”
安文心将凌逸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将凌轩抱到沙发上后准备出门自己打水,子爵忙拦了下来:“这事儿自有下人去做,我命人去请医师了,轩儿这次一摔估计因祸得福,我一路上观察着,她那痴症应该是好了不少。”
安文心万分惊喜:“真的?!上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