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城墙“宋城”两个大字上时。宋城大门缓缓打开,迎接今日第一批旅客。城内的店家都半开着,路过街道不时看到店内的人打着哈欠走出门口伸懒腰,要不挎着篮子和街坊邻居打招呼。所有人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然着这恰恰相反的华夜街,终于结束夜生活,繁华喧嚣在晨光中渐渐悄静。送走一个个熏欲饱足的客人。一栋栋花楼进入死寂。但是作为本城最大最有名的朝华楼。总是开到最晚,现在天明了才开始送客人。
吟萤耐着不舍,和婢女将今晚贵客恭送到花楼门口。虽然不是头牌,但作为四大歌姬之一。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
更何况身份是本城最大户宋家三少爷,本人也生得俊宇非凡。每次来都羡煞本楼其他姐妹们。
三人站在朝华楼门口,看着无人街道。等待小厮牵马车过来。吟萤趁机鼓足一点勇气,拉住三少爷的衣袖,腼腆说:“三,三少爷。明晚,明晚能否……”
还没说完,那人温柔笑摸摸她的头,打断了她的接下去的话。勾着唇角诱惑似说:“当然会来。”
那一刻吟萤整个人都呆了。
晨光照在那张西门庆在世的脸,瞬间淡了周围一切。只徒留他一身风流倜傥华光。不免一声叹:此生难得再遇第二人啊!
马的踢踏声将至。有点怪异。三人不由看向声音来源。一匹马背上,就见两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孩子坐着。却看不到大人的踪影。不对!马背上还趴着一个人。
马突然倒地不起,马背上的人也跟着摔了下来。前面坐的两小孩被摔出老远,可没一会儿不顾伤痛爬回马身边。想将被马匹压着的人拉出来。两人费好的劲才拉出来。这还没完突然就听一小女孩无措哭喊着:怎么办?怎么办?
本来已经一脚踩上马车,一向漠视周围一切的三少爷。突然同情心大发,鬼使神差朝三个孩子走过去。刚一靠近,两个小孩同时转过头来,戒备看着他。
看清马竟然是上好汗血马。不知道三人到底是赶了几天的路,竟然将能日行千里的马给累死。转头想看清三人的模样。三少爷被其中那个抱着血人的孩子美貌惊得一愣一愣。跟在三少爷身后的吟萤由衷说出心声:“真漂亮的孩子!”
才刚一说完安,三人眼前一花。三少爷的心脏就被一把刀紧贴着衣裳给指着。竟是那个一身血的人。乱遭遭的头发盖住了脸,一身血污衣服,更分布清性别,身高还不到胸口,应该也是个孩子。就见这人,才爬起来一小会儿,便又是喘气又是咳血。
吟萤早已尖叫一声倒在,同时吓得脸色苍白婢女身上。三少爷倒是见过世面的人,脸色稍微青了点,倒也镇定。
那人身后两个孩子同时担忧叫道:“阿九!”
这时牵着马的小厮终于跳出来喊:“呔!哪来混人,还不快放了我家少爷!你们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谁!”
可是几人却完全无视了跳脚小厮。
那人吐了一口血,抬起脸来,露出乱发后的一只眼。三少爷浑身一震。好冷的眼神。跟那个人同样的眼神。那人低哑嗓子艰难说:“医生,哪里有医生?!”一说完整个人软了下去。刀子也掉到地上。
三少爷下意识的接住,刚刚还威胁他的人。恍然未觉想:医生?医?难道是想找大夫吗?
小厮连忙喊到:“三少爷?!尊贵的你,怎么可以碰那么脏的贫民呢?!快放手。”
那个三少爷耳闻不理,思量一会儿,对小厮说:“帮小桃把吟姑娘送回房。”
小厮点头回应,续看他身侧的人担忧问:“呐?三少爷您要去哪里?”
三少爷侧脸严肃说:“悦来客栈天字号房,你去带大夫来。”说完将人抗到肩上走回向马车。
两个孩子焦急冲到三少爷面前张开手臂拦住,那个漂亮到令人惊艳孩子担忧问道:“你要带阿九去哪里?”
清脆孩童声音点醒了眼神肃穆三少爷。其实从见过那一眼,就勾起三少爷的兴趣,心底直觉不能让眼前这人死去。否则此生就要错过什么了!?尤其是跟那人有关的东西。这会三少爷才晃神过来,细看眼前两个孩子。
说话的是比较大的那个也是长着一张脸孔精致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但从容貌还真看不出“他”是这个“她”还是这“他”。很是让人纠结性别。另外一个倒是很容易看出是个小女孩。面容清秀上佳,可是一站到那孩童身边,完全容易被人忽略。
三少爷直言道:“我带这个,阿九?去疗伤啊。”
却引来两个不超过十岁孩童的怀疑。也是在外已经奔波这么久了。也得吸取一些教训。总有些戒心提防了吧。
三少爷见被怀疑立刻澄清道:“我不是坏人。我只想帮助你们。真的。”话中带着真诚。
可是两个孩童还是戒心不减。躲在背后的小女孩已经转动贼溜溜眼珠。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活了十七的年头竟然头一次被人如此怀疑。而且还是两个小鬼头!自己的信誉就那么薄弱吗?难道自己长不够正义吗?就算不正义,我这风流倜傥的脸至少不是坏人的脸啊!懒得解释太多。三少爷无奈叹了口气指了指肩上的人正色说:“如果你们不想让这个阿九死的话。就相信我,跟我走。”
两个小孩一惊。小女孩更是一惊眼神直接无措求助看向比她大的孩童。那漂亮孩童低垂了会眼睑,最后像是下定决心。眼神直直对上三少爷的眼神。郑重说:“好!我信你。”
被那么真挚的眼神给盯着,倒让三少爷有点狐疑。愣愣眨了眨眼说:“……好。的。走吧”
迎着清晨的初阳,悦来客栈的掌柜正趴在钱柜上打着哈欠。突然看到宋大家三少爷肩上扛着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脏兮兮孩子。其中一个孩子竟然拿着明晃晃的刀子。
赶紧打好精神走出钱柜迎了上去。刚献媚说:“三少爷……”还没说接下去的台词就被抢话。“天字一号房。打水上来。”一说完三少爷就带着人匆匆往楼上去了。
看着一路滴上楼的血迹,掌柜不悦皱起眉头却也没多说什么,扬手招来小二一番吩咐。便走回钱柜趁还没太多客人之前眯下眼。
可屁股还没坐热,就看见宋家三少爷的跟班带着一个大夫上了楼。
这天早上掌柜坐在钱柜前。看到最多的人不是客人而是大夫。从宋家三少爷的跟班带第一位大夫,做惋惜状摇头,沉默走下来开始。那个跟班就一趟趟出门把城里能看病的大夫都带来溜一圈。所有人都跟第一个一样摇头。从大夫们临走前之言片语中,不难猜出三少爷带来的那人可能活不长咯。
为了本店着想,掌柜思索是不是该为了利益得罪本城最大户人家的大少爷。虽说本人只是个天天喝花酒的纨绔。但其背后势力还是不容忽视。可是如果让人死在天字一号房还得了。这很是让掌柜纠结,纠结到快把地中海给拔光了。
到了下午天字一号房除了送了一次排满桌的午膳。其他时间都是紧闭房门,里面也是静悄悄。
快到傍晚的时候,三少爷抱着用棉被卷着的一个人,带着两个依然脏兮兮小孩上了马车走了。临走前也付清了房钱和饭钱。
看到三人面带焦虑离去,至少不是悲痛离去。说明棉被里的人还是活的。
掌柜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赶紧让人请道士作法去去霉运。
日落黄昏时,偏远西郊贫民窟深巷里。一扇残破的门被人粗鲁的踹开,摇晃两下寿终正寝掉到地上。在门后同样残破的院子里,一个老头带着醉意从一间乌漆麻黑房间冲了出来,不看来人便骂道:“爷爷的!那个龟孙子竟然踹老子的门。老子宰了你!”
三少爷不回骂他,而是抱着人直直的绕过他,熟门熟路的往他房门走进去。将人放到只有床板的床上。转身点起桌上唯一的蜡烛。
还在醉酒的老头被无视的呆愣站在院子里,看到屋内亮起光,一怒冲了进去骂:“你爷的,谁让你浪费老子蜡烛败家子!”
一进房就看见被他平时一骂败家子就跳起来的三少爷。一改平时随意的嘴脸,很肃穆的看向他说:“周老,你看在我平时待你不薄的份上,请救救她。”
这倒是勾起老头周老的兴趣,走到床边拨开棉被里的人,嘴里还调笑说:“这么紧张,怎么你小娘子啊?”他倒要看看片叶不沾身的三少爷,今天能紧张成这份上的人。
三少爷只无奈的笑笑。倒是引来他背后两个孩童怒瞪。
突然多出两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孩,更让周老心里疑惑滚了又滚。
棉被里的人不着半缕,全身包扎着绷带,连脑袋上也绑了绷带,有些已经被染红。看来也都是紧急包扎一下。女孩的脸没受伤露了出来。柳眉下一双眼睛紧闭着。脸颊两侧消瘦凹下去,嘴唇干裂结痂。苍白病容脸颊两处透着不正常红晕。不断冒着虚汗。干枯的老手碰了碰额头。果然滚烫吓人。
看完伤势周老坐到凳子上捞起桌上的酒瓶喝起来。
屋内一阵沉默,只能听到躺在床板上的人粗喘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三少爷在两个孩童的催促下,开口小心翼翼问:“周老。人怎么?”
周老没好气说:“快死人一个,还能咋样?”
“那到底是有没有救?”三少爷纠结问。
周老没立刻回答,而是将三少爷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直到三少爷被盯得发毛。才说:“两坛清香液。”
现在人命关头,三少爷连连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啊。
周老满意的笑开菊花脸后。又拉回老脸严肃的说:“准备热水,纱布条。还有……”不管不顾的噼里啪啦说了二十多种医药名和斤两。
弄得三少爷手忙脚乱找笔纸记。
“笨蛋!等你写完人都死了。用脑记你个没脑子的!”周老凶巴巴呵斥道。
三少爷愁眉苦脸的说:“耶?耶?枸杞三两,明黄一两半,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一直当布景的楼明阑立马站出来说。立刻就将二十多个医药用名都说对了,连斤两分毫不差。
周老赞许的点点头,便让楼明阑跟着小厮去抓药。把鄙视一遍又一遍的三少爷赶去烧水。便抱着人出门。都素琼机灵的拿着着桌上的蜡烛跟在周老身后。
这举动让周老默许满意点了点头。
周老抱着人进了一间像放杂物的房间里。屋内意外不是尘土滚滚而是一尘不染。一些医用具都被整齐摆放在桌上。屋内飘着若有似无的草药味。
将人放到够一个大人躺的塌上。周老摸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将绑好的绷带重新拆开。都素琼干净将塌四脚的烛台点亮。不一会儿房内亮堂许多。也看清了房内的摆设。
不大房内,在东面放了一堵墙高的柜子,一个个正方形的抽屉都细致写着药名。北面开着一扇窗户,窗户边放着长形的桌子,上面放着工具。长方形四脚塌放在房间正中央。才三样东西就把房间给占满了,南面就是刚刚进来的门。
在周老准备刀具的时候,楼明阑跟小厮来了。但需要的水却还没来。小厮被打发到灶房一看。三少爷黑头涂脸在生火。小厮吓得赶紧将三少爷请出灶房。不一会儿很快烧了一大桶水送进房间。又赶紧去熬药。楼明阑不能进房帮忙,只好跟着小厮打下手。
三少爷一个人无所事事蹲在院子里喂蚊子。最后撑不住困倦爬上周老房间的床板上呼呼大睡。
隔天天一亮三少爷屁股一疼,人就摔下床。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周老趴在床板上呼噜声得荡起伏。看来是忙到现在,够劳累的。
三少爷只能吃闷亏,揉着屁股出门。先走到隔壁看一眼。
病人发热已经消退,伤口也重新包扎过。正安详睡着。塌下同样熬了一夜的两个孩子正打着地铺和衣睡着。
见一切安好便放心的出门。唤醒睡在马车里的小厮回府去。
昨天真是够神奇的一天。
向来夜夜美女伴的三少爷,竟然为了一个陌生人东奔西走,把原本打算逍遥一夜的花钱用尽。还可怜兮兮喂一夜蚊子,独自睡搁死人的床板。
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连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三少爷坐在马车里闭目眼神嘟囔:“买什么给小吟吟赔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