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脚步声起。
厅内众人循声望去,进来的是一位紫衣女子,由侍女扶着,步步生莲花。鬓上金步摇一步一摇曳,珠玉缠金,流苏长坠。
再配上一双含烟带愁的眉眼,端的风情无限。
雪絮冷哼,低骂一声,“狐媚子!”
其余人听得清楚,均做掩口葫芦。她自己是舞女出身,走不出这样的神韵,心里嫉妒人家。
那女子自然也是听得到的,只作未闻,目不斜视地走到何华面前,缓缓矮身一礼,曼声细语道,“秋兰给王妃请安!昨日刚刚入府,没能及时过来拜望,今日又身子不便,来迟了,还请王妃原谅则个!”一言一语都做足了规矩。
何华却因为听到‘秋兰’这个名字而怔然,原来这个就是大婚当晚被姬九重临幸的宫女秋兰,仅仅三天的时间就已经被弄进府来,那个飞扬跋扈的人手脚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她还未作声,雪絮就皮笑肉不笑地接道,“哪是身子不便啊?是昨晚王爷歇在秋兰斋,某人故意在王妃面前耍威风吧?”
“不是的,不是的……”叫做秋兰的女子听她如此说,吓得不轻,连忙否认,还反复偷瞧何华面色,似乎生怕她生气一样。
“呵!”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反激得雪絮更加恨她,好笑道,“不是?王妃大婚当晚独守空房,可不就是你这个狐媚子魅惑我们家王爷麽?”心里却巴不得何华与她杠上,最好两人斗得你死我活。
庄馥馨笑着道,“妹妹那晚被害得独守空房,第二天将八王爷错认成我们家王爷,难道妹妹心里不怨麽?”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何华,似乎要她表态。
何华在祥鸾殿的‘丑事’,一传十十传百,众女全都知道。一个能将丈夫认错的人,以后在婆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对于一个古代女子来说,这样的事情是决不允许的,弄不好还会因此被休弃。
叫秋兰的女子不敢还嘴,泪光莹莹的大眼睛无助又无辜地望着何华,很是可怜。
何华表情寥寥,甚至有些厌倦。一群女人为了一个烂男人,恨彼此恨得都想将对方挫骨扬灰,值得吗?她并不在意那晚的事,相反,她还很感激这个秋兰,因为她,她才认识了姬晔华,才与他有短暂而温馨的相处。而且这女子被她们集体排斥,已经很可怜,她又怎么忍心说其他的话?
只略微沉了沉脸色,柔声道,“秋兰姑娘坐吧,别光站着。”仍是对庄馥馨置之不理。
她本是好意,秋兰似乎也明白,感激地望她一眼,但眼神下又快速掠过一抹尴尬与失落。其他人见她竟没借此大做文章,都有些失望。
庄馥馨乘机酸溜溜道,“你以为这是花楼啊?还姑娘姑娘的!她已经是秋兰夫人了,就是姐妹,没看到她急于得到你的认可麽?”
原来这个秋兰还这么敏感,连个称呼都如此在意,何华心里有些愧疚,忙补救道,“抱歉,是我的疏忽,秋兰妹妹请坐!”
众人听后,对她神色更见轻弃,身为堂堂王妃竟然随便给身份低下的姬妾道歉,真是丢脸!庄馥馨与雪絮均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原先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此时变得极为默契。
庄馥馨不愿善罢甘休,突然出声问道,“妹妹昨天找的东西找到了吗?听说可是八王爷亲自送的东西呢,一定很珍贵吧!”
雪絮旁边坐着的雀屏微微一僵,又很快恢复如常。
雪絮笑着接道,“可不是嘛,昨天雪絮可是亲眼看着八王爷慎重又慎重地交到如柳手上呢,本夫人想要看看吧,那死丫头偏不让,结果怎么地?丢了!”说着,就咯咯笑不停。她自以为银铃般的笑声在别人听来,却异常刺耳。
何华郁闷地蹙眉,在深府大院的好处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就是去花园里找了个东西也能让她们热切讨论。
但不管心里有多麽不耐,仍旧坐在原处装死尸。
众人看她不言不语,也不还嘴,坐了半个时辰,就老大没趣地陆陆续续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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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将她们打发走,何华几乎累得半死。
“王妃,请等一下!”她正揉着肩膀要进里面去,突听一人细声道。
一扭头便看到竟还有两人没走。正是被众人排斥的秋兰,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
“请问两位还有何事吗?”何华微有尴尬地放下手,很客气问道。
秋兰扯了扯雀屏的衣袖,两人一起上前两步,方开口道,“刚刚多谢王妃的照顾,如果给王妃带来困扰,秋兰会很过意不去的。”何华不介意一笑道,“没什么,我根本没放在心上,秋兰妹妹也太客气了。”
听她这么说,秋兰呵气如兰道,“那秋兰以后可以常常来王妃这里麽?”
何华微微愣怔,对于这女子的亲近,有些无所适从。
秋兰却当成她不愿意,凄楚道,“秋兰初来宸王府,总是受她们刁难,秋兰也没什么朋友,只是看王妃人很好,所以才提此要求,若是王妃不愿意,就当秋兰什么都没说过……”
说话间,清眸里已蒙上一层脆弱的泪膜,连何华看了都觉不忍,手忙脚乱地安慰道,“不是,我的情况秋兰妹妹也看到了,我只是怕你嫌弃,你若不嫌,我风萱阁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真的吗?”秋兰仰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满含期冀地望着她,见她点头,这才绽开笑颜,扑到何华怀里,娇声道,“秋兰就知道,王妃是个好人。”
香软的娇躯**,何华整个人僵硬,动也不敢动。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美人坯子,而且又会撒娇卖乖,但自己又不是男人,无论如何都吃不消。
视线就不由自主转到旁边一言不发的雀屏身上。她早就注意到这女子一直神思不属地坐在雪絮旁边,从刚开始到现在一句话没说,看起来为人低调,让何华不自觉对她产生几分好感。
主动开口道,“请问这位是?”不动声色将怀里娇躯移开。
秋兰似乎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不好意思地看雀屏一眼,拉过她对何华道,“这是雀屏姐姐,王爷的另一位侧妃。雀屏姐姐以前也是宫女,在太后身边当差,王爷建府那年被太后赐给王爷的,已经跟着王爷有六七年了。”
何华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人也是宫女,而这个雀屏竟还在太后身边伺候过。想起慈爱与威严并重的太后,何华心里有淡淡的惆怅。
雀屏神色清冷地向她点头,也不开口。秋兰推了推她,笑着向何华解释道,“雀屏姐姐就是这个性子,还请王妃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她现在暂管王府的事务,王妃姐姐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还请一定要跟雀屏姐姐说!”
何华不在意地点头道,“好!”心里还为这秋兰竟如此会关心人而小小感动一把。
看她点头答应,秋兰这才拉着雀屏欢欢喜喜地离开。走到门口时,雀屏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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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何华回到卧房,便对上三张不赞同的脸,正是侍月小芊如柳。
“怎么了?”何华惊讶道。
“小姐怎么能将王府大权交给一个侧妃呢?”侍月面无表情道。何华很少在她脸上或语气中听到情绪,这次却听出几分责备。
何华愣愣道,“我没有啊。雀屏不是早就在管麽?”
小芊拉住她忿忿道,“小姐,现在和以前怎么一样?以前没有正妃,现在有了正妃,正妃就该把女主人的权力收回来,而不应该答应她们!那个秋兰好坏!”
如柳忧心忡忡道,“都怪我们,我们应该提前跟王妃说清楚府里的事,王妃都不知道。”
何华这才反应过来秋兰刚才那番讨巧的话并非单纯的讨巧,不由暗暗叹口气,看起来那麽清纯可人的女子原来也是有心机的。但什么女主人正王妃的,她根本不在意,更觉得宸王府的事跟她无关,她只是个借住客而已。
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我并不愿意管府中的事,况且,你们觉得,一个刚进王府就被王爷软禁的王妃有资格管理王府麽?”
最后一句话听得三人都沉默,小芊仍有不甘道,“可是……”
何华摇摇头,道,“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当下乱七八糟的一切,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霸道又危险的姬九重,像云絮一样美好又遥远的姬晔华,以及府中林林总总的各色女子,在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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