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宗圣地,九九八十一峰呈盘旋形崛起,自雷黑子住的尾峰起,一峰比一峰高,至中央的主峰升天峰,直插云端,终年被浓重的云雾所遮掩,让人看不到它的峰巅。
此时,离啸醇****的上身缠满了荆棘,跪在升天峰直通山顶的大石阶前,用一整块巨形白玉精雕细琢成的门楼下,守此山门的长老见状,忙迎了过来,问道:“离贤侄,你这是?”
“见过鹤长老,啸醇今日无意间犯了大错,特来向掌教至尊请罪,还请鹤长老通报。”离啸醇低垂着头,沉声道。
留着山羊胡,看上去五十来岁的鹤长老已是听闻了今天在传送符纹大阵发生的事情,看着离啸醇,不由的轻挑了几下眉毛,心说:“你小子倒是聪明,先来请罪,自称无意,如此,仗着你老爹在门中的超然地位,掌教至尊就算是有天大的火,也得硬生生压下去一半。”
虽然有些看不惯离啸醇这般深沉心机,且惺惺作态的模样,但鹤长老也没多说什么,随手一捻,对着山顶云雾轻轻一弹,顿时,一道白光自他的指上飞射而出,灌入了云层。
时候不多,一位脚踩雪白云团,白发银须的老者自云中缓缓飞降下来,一到离啸醇面前,便热情的拉起他,大手一挥,一条火蛇顿显,烧去了他身上的荆棘,却是巧妙的没有烧到他的身体。
“见过季维太上长老。”离啸醇对着老者施礼道。
“离贤侄,事情我已听说了,你这样做可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走吧,随我入升天塔,去见掌教至尊吧。”说话间,季维一手结印,他脚下云团立刻飞起,载着两人入了峰顶云雾之中。
鹤长老眼见这一切,不由的捻着胡子摇头自语道:“有个好爹,果然是不一样啊,想那雷黑子运气实在太差,虽受到老掌教至尊的垂青疼爱,但结果却是……想来,若是老掌教至尊还健在,怕是现在他与离啸醇之间的地位就会调转过来了,一切皆是天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名命里无时莫强求。”
升天峰顶,仿如是被人一剑削掉了峰尖,石地平坦光滑的都能映照出人来,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但若是站在峰顶抬头仰望,就会看到,层层云雾的深处,竟然有着一片巨大的光幕,形如水波涟漪,其内浮现出的是,一座倒映在水中,宏伟辉煌,气势逼人的金色巨塔,随着光幕的闪烁不定,巨塔忽远忽近,若有若无,神秘莫测,犹似水月镜花,海市蜃楼,似真又似假。
那里便是朝天宗立教之根基,最最核心的存在——升天塔。
九九八十一层的巨塔即是一件天阶下品宝器,深藏于一片人为开创的虚空密境之中,身居其中,对于修炼自是有着诸多的益处,而门中有资格居住在其内的,只有掌教至尊和太上长老们。
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掌教至尊苏远山都将一双儿女养在升天塔之内,门中太上长老自然也就有样学样,都将自家的儿孙,得意弟子带在身边。
虽然自家老爹身居升天塔内,离啸醇却也只是去过老爹所居的第六层,其他层他都未曾涉足过。今日在季维太上长老的引领下,他第一次进到了掌教至尊所居住的第九层。
说起为何苏远山不住在塔顶,并非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这座升天塔是朝天道圣耗尽毕生炼制成的无上至宝,飞升之时留给了他的后人。
升天塔九九八十一层,占双九,其意是一九为道家九要,二九为苍穹九天,寓意唯有成九要,登九天,方可成仙。
道家九要自是难成,苍穹九天自是难登,所以朝天道圣在升天塔的每一层都设下了庞大且恐怖的禁制,门中后人唯有破解禁制,才可入内。
然而,自朝天道圣飞升之后,五地大世界就爆发了一次修者大战,朝天宗无数先人战死沙场,此后,朝天宗就再未曾出过什么惊世之才,历代掌教至尊,太上长老积累破解,如今也才破到第九层,成九要之一要,登九天之一天。
升天塔内每一层的样式都大致相同,空空如也,黑石地,紫金墙,若说特别之处,就只是空间巨大的仿若一方小天地,太上长老们不仅在这里盖起了茅舍,灵兽饲圈,更是运土而来,培植灵药园林。
塔内灵气充裕到了一种可怕的境地,越朝上,灵气越浓重,直至九层,本是只能感应道,看不到,摸不着的灵气竟是结成了灵气冰花,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灵气虽是修者修炼的根源,但若是修为不够,过重的灵气对修者而言,就会变成致命的利器。
如离啸醇得神境五重金丹境界,也只能是在升天塔二层修炼,只不过他老爹离应手段过人,寻众多天地至宝,为他炼制了一件可以抵消化解多余灵气的法衣,才使得他能在塔六层修炼。
如今若不是掌教至尊施法,在这晶亮银白的空间撑起了一片护壁,挡住了浓郁的灵气,怕是他离啸醇一入这塔九层,就会因为灵气的灌体而爆开。
此时,朝天宗掌教至尊苏远山盘坐在灵气冰花堆起的圆台上,黑发墨须,白袍罩身,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岁,身材魁梧,容貌并不出众,就好似一个整天日晒雨淋的农夫,皮肤黑黝黝的,全然没有什么仙风道骨之气,一派掌者之姿。
但在五地大世界南域,却是无人敢小视他,所谓修行至极,自是要返璞归真,就如道法万千至终,必然成万法归一之态。
苏远山只是静静的注视,离啸醇都感到了犹如大山灌顶般的威压,汗如泉涌,腿肚子都转筋的他慌忙跪地叩拜道:“罪人离啸醇拜见掌教至尊,只因今日与不守门中规矩的逆子雷黑子起了争执,一时恼怒气盛间乱了心性,才口出胡言,实不知犯了大错,惹了大罪,请掌教至尊降罪责罚。”
苏远山沉默着,忽听得传来一阵犹如洪钟大吕般的怒骂声:“该死的臭小子,老子时常的教诲,你他娘的都听狗脑子里头去了?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扒皮抽筋了才怪!”
这话音一落间,身穿灰袍,头发就似被雷电劈过,形似鸡窝,身材健硕的老者已是站在了离啸醇的面前,大巴掌一甩,顿时将他抽飞出去,撞在了乳白色的护壁上,口鼻窜血。
来者正是离应无疑,此刻的他还不解气,闪身间,人已到离啸醇身边,大脚丫子狠狠的踹了下去,但却被一层青蓝水晕给挡住了。
离应转头望向施法阻挡他的苏远山,高声道:“掌教至尊莫要拦我,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这逆子,不打断他半扇儿骨头都难弥补他犯下的大错。”
话是这么说,可苏远山是何人,活了几千年的人精,当是看的清楚,心中明镜,心说:“你父子这出苦肉戏一唱,我就是有天大的气都得吞进肚子,难不成真的看着你打断他半扇儿骨头,让你记恨我,他日背后下刀子捅我吗?如此,还不如卖给你个人情。”
和善一笑,苏远山话音平和的说道:“啸醇还小,在你我面前,他也只能算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小孩子难免犯错,说教下就行了,无需动肝火,伤他身体,想他可是咱们朝天宗百年才出一位的天才,是咱们朝天宗的未来,你我可都是对他寄予厚望,你舍得下重手,我还舍不得呢。”
离应仍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收回了大脚丫子,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请掌教至尊降罪责罚吧,我可不想日后让众太上长老戳我的脊梁骨,说我护犊子,不讲门中规矩。”
微微沉思了下,苏远山才道:“那就罚他去思过崖面壁思过七日吧。”
“这个责罚是不是太轻了!怎么着也得面壁思过七年才行。”离应本就是来救儿子的,自然就顺坡下驴的迎合道。
“你可是忘了,七日之后乃五地大世界南域生命禁区之一的魔圣陵园,百年一次,外围地域瘴气稀薄之期,是南域众门派前往寻宝的盛会,更是年轻一辈的试炼大会,你莫不是想让啸醇错过这百年才一次的机会?错失了有可能得到魔都圣者传承的大机缘?”
“掌教至尊说的是啊,离老哥,这机会可是十分难得的。”一直站在灵气冰晶圆台边,沉默着的季维开口道。
离应一拍脑门子,装模作样的哈哈笑道:“你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臭小子,这次是盛会救了你,若不是赶上盛会,我非得让你去思过崖面壁思过七年不可。”
随后,负责门中法器库的离应和苏远山,季维商讨了下七日后,门中法器库内的一些高阶法器如何分配暂借给十位真传弟子后,才像提死狗似的,一手抓着离啸醇的衣服后领,退出了塔九层。
等回了塔六,建造的就好似农家小院的土坯茅草顶的大屋中,离应才放下视如至宝的儿子。
他盘坐在蒲团上,一边摆弄面前小桌上的泥制茶具,一边道:“爹知道你心里着急,想早点娶了婉儿,爹又何尝不急呢,想掌教至尊之子苏逸的修炼资质和你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掌教至尊有心想要扶持其上位,门中太上长老也是不可能同意的,而若你迎娶了婉儿,日后能够坐上掌教至尊大位的把握就更大些。
“不过,这个事情是急不来得,想掌教至尊当年哄骗雷黑子发那个誓,我总觉得,并不是他不想将女儿嫁给雷黑子,又怕背起骂名,才做的一个局那么简单,其中一定还有着别的原因,所以你当年害雷黑子,他才会大发雷霆,今后你就不要在去招惹那雷黑子了,听到了没有?”
离应的话音虽是平和,但离啸醇自然晓得,这是老爹在给他下达命令,可一想到今日雷黑子顶撞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大大的丢了面子,迫使他不得不负荆请罪,他就气的有股要喷血的冲动,嘴上答应的好,心中却是在暗暗的盘算着,必要报复那个该死的小瘪三。
修炼固然重要,但为了能够有更大的把握坐上日后掌教至尊的大位,离啸醇还是得经常呆在鹰啸峰,拉拢门中弟子,将自己的势力发展的更大,更稳固,所以今天他只是在离应这里小坐了一会,就起身回去安排,为七日后的盛会做准备,之后才去了思过崖。
而此刻,全然不知离啸醇已是想到害他的方法的雷黑子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紧紧闭着眼睛,使劲的想让自己睡着。
这太阳才落下去一半,平时都是入夜很晚才睡的雷黑子如今早早上床,是因为白天听了洛菱纱对于修者的梦的说法,他觉得既然修者的梦有着特别的意义,自己要想领悟其预示着的,亦或是传达着的东西,就得从梦入手。
可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子,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坐起身,长出了一口气道:“以前怎么都没觉得睡觉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呢?话说,那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还是要向我传达些什么呢?那个小白脸叽里呱啦的,到底喊了些什么?”
睡不着,又闲的慌,雷黑子开始努力回想那个梦,开始与梦中的少年对起口型来,一来打发打发时间,二来是想弄清楚少年说了什么,想从中寻得一些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