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扬起大风沙的一天,这在我生活的地方是十分常见的。
我的阿妈叫阿斯特,听她说阿爸早就死在了和汉朝人作战的沙场之上。每每谈及我的身世,她的眼光是那样的痛苦,我便不再提及。
阿妈带着我和几个同龄的孩子在这个温暖的帐中过着平静的生活。这里的女孩子都是健壮的很,独独只有我,身材纤细,还会说汉朝的语言。这让周围的邻居们甚是奇怪。我也问过阿妈,她沉默着,不曾告诉我其中的原因,我仍旧不敢多问。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一年又是一年。
这一天我正在牧场上放羊,只听见远方部落中传来尖锐地铁器的敲击声。远远望去,我心中十分的焦急。接着部落着起了火,浓烟漫天,让人看着就觉得恐怖。我担心阿妈,只好丢下羊群,不顾一切的向帐篷跑去。
刚刚找到我家的围栏,那上面鲜红的血迹就那样硬生生的塞进我的眼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撩开帐子的布帘,阿妈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气息奄奄。
“阿妈——”
她无力地睁开双眼看着我,抓着我的袖子:“思——儿,你的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了,她留下了这个玉坠,你一定要收好。阿妈早知道会有今天,阿妈这些年在安慰自己的心,教你汉朝的语言,细心的照料你。阿妈欺骗了神灵,伤害了——你母亲的性命,当年单于让阿妈杀死了你的——母亲。”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断了气。
“阿妈——”
我依旧叫着,虽然她告诉我她杀害了我的母亲,一时间我仍旧反应不过来,大概是人生的悲喜过于仓促,平静中的血腥太过突然。呆呆地望着阿妈,浑身是血的我撩开布帘,外面一片死寂,部落中的只剩下了躺在地上的魂灵。
我倒退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着布帘,那是我昔日最为温暖的家。可是现在一切霎时间都变了,阿妈成了我的仇人,她一声不响地死在了我的身后。满地的鲜血不断的冲击着我的眼眸。
黑夜渐渐的侵入村子,昔日给予我们庇佑的大山将唯一可以依靠的光明挡在了山外。我蜷缩在这个死城中的一个角落中,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又会将自己带向何方?手中紧紧攥着的玉坠此刻散发着从未谋面的母亲死前留下的温暖,只有现在才深刻的感受着。
帐外,一阵战马的嘶吼加上突如其来的火把的光让我陷入更大的恐惧之中。我听到他们的叫喊,来人说的是汉朝的语言,他们显然在搜查每个帐子。
不久以后,自然,我成为了唯一的俘虏,几个高大健壮的汉朝军士将我带到了一匹骏马前。
“将军,这里还有个女孩。”
我低着头,他们不同于这里的人们的气味让我更加的紧张。
“抬起头来。”
我照着马上人的话做着。
抬起头,望着高高地在骏马上挺立的那个被称作将军的人。
这虽然是黑夜,可是火把的光将他脸部的轮廓映得那样的清晰——如炬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深黑的眉毛,拼凑出那样一张俊秀的脸,严肃而锐利,气势逼人。
“你能听懂汉朝的语言?”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沉稳而厚重,让人身上所有的不安消失殆尽。
我顿了一下,低声回答道:“是的,我可以听懂。”
他用眼睛扫了扫我,敏捷地跳下了战马,走到我的面前。
“你的父母都死了吗?”
“恩”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心中的紧张不再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
“你同我一起回营中罢了。”
说着将身上的斗篷披在我的身上,将我送上了他的战马。
他飞身一跃,骑在了我的身后。
寒风依旧强劲地吹着,在他的前面虽然被风吹的抬不起头但是心中的温暖却是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过的。
一路上,心都在砰砰地跳着,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是在地狱的门前找到的温暖,一旦抓住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过了一会儿,前方见到了灯火,汉营到了。
我被安置在一个小帐篷里,那一夜,虽然周围的气味和人都是陌生的,但是我却睡的很香甜,就像在从未感受过的母亲的怀抱之中睡去一样。
随着军队走在远离部落的路上,他走在队伍的前方,坚挺的背影充满了力量和安全感。晚上大军驻扎下来,这军中只有我一个女子,我的身份是女俘。几个军士正在笨手笨脚的用我们的器皿造饭。我熟悉这里的一切,上前帮助他们,他们很乐意。没一会儿,盛着满满的饭食怯怯的走进他的军帐。
我怯怯地跪下来:“将军请用膳。”
他走到我的面前,惊喜的看着我,“就放在那里吧。”
我刚要离开,那厚重的声音再次传入耳际。
“你明日随我们去长安吧。”
一个可字恨不得立即脱口而出。
我把持自己的声音:“思儿父母已经死去,全凭将军做主。”
那长安对我来说就是先前阿妈口中的汉朝京城,那是个陌生的地方,有着难以预测的一切。可是思儿的心在那坚实的声音发出后就已经飞往了那个汉朝的都城。不知是与那个地方与生俱来的缘分还是追随他的心让我不顾一切这样的回答。也就是那晚,在众多的士兵中间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霍去病,是汉朝的骠骑将军,他们眼中的大英雄。
进入长安的一路上,陌生的街道上,处处是身着鲜艳的衣服的百姓,所有的人都在称赞在队伍前方的他,对他从来不吝啬羡慕的目光。人群之中的女子更是个个俏丽可人,她们穿着美丽飘逸的服装,肌肤雪白。再看看自己,兽皮的衣服脏兮兮的裹在身上,脸上的面纱遮住了所有的肌肤,掩盖了所有的表情,想到这里不禁羞愧起来。
我并不知道他会如何爱上一个女子,是纤细多姿还是狂放不羁,这种莫测一直陪伴着我走完余下的路,那样的忐忑不安——
马车停在了一处高大的建筑物面前,那里就是他的房子吧,处处刻着花纹,精致大气,我惊喜的看着一切却不敢移动脚步。
就这样怯生生的站在那里半日,他终于注意到了我,拿着一个包裹走到我的面前:“姑娘,我这里尽是粗鲁的士兵,你先将身上的服饰换了,在长安看见这样的装扮毕竟不当。”
我点点头,走进了一间空屋子。
打开包裹,那是今天在街市上看见的那些汉朝的姑娘身上的服饰,抚摸着这美丽的衣裳,爱不释手。看着镜中的自己:思儿,你也可以成为和她们一样的人。
我笑着,高兴着换上了那身华服。
匈奴的服装只是御寒之用,不及这美丽的衣衫,似乎要释放我所有的美丽,放下洁白的纱巾,那是一个俏丽的我,不知是否等待着那个英俊的他。
如果这些可以让我留在他的身边,我愿意为他改变自己的一切。这种微妙的感觉似乎从见到他的那天就已经开始了。
在远方的部落中曾经见到过盛大的婚礼和男女的交合仪式,那些男子的行为粗鲁的让人难以接受,也就是从那时起思儿感觉到自己和族人不同。思儿愿意深爱一位驰骋疆场的英雄,即使漫长的等待和毫无结果的付出也在所不惜。
当那一夜他出现在我的身边,即使是几句问话也像一股暖流注入了我的全身,遍地的魂灵再也勾不起冰冷稚嫩的心灵之中的丝毫的恐惧,只有他如炬般的眼眸照亮的世界矗立在那里。
他强壮的身躯犹如祁连山脉般雄伟,粗壮的指尖有着别样的温柔。从自己的心完全被他征服的那一刻起,思儿就在心中暗暗说道:“这是值得思儿追随一生的男子,付出任何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