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奉陛下的命令的出击右贤王的驻扎地,获得了意料之中的大获全胜,陛下封赏了他手下的军士并且封卫青为大将军,统帅皇上的所有兵马。
卫青还未班师回朝,倒是托人给我带回了一封信,并且交代一定要交到我的手中。略带担忧的我打开那封信,字字句句就像是刀割一样。那是一张写满隽秀篆字的羊皮纸卷,是一个身处异域但是却心向大汉的无助女子在结束生命之前对这个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的告白。我用身体抱着那份珍贵的倾诉,那是一份悲惨的记忆,是一段沉重的过去。此时的我早已经顾不得脸上的泪水在红妆上泛滥开来。
“我的灵儿,灵儿——为了大汉的和平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现在已经失去的生命。”我忍不住叫出来。
“启禀皇后娘娘,王美人刚刚生下了一个健壮的皇子。”
我拭去两颊上的泪水,转过身来:“皇上在哪里?”
“已经在王美人的殿中了吗?”
“是的,皇上已经到了。”
我将羊皮纸卷放入自己的怀中,收起所有的伤悲,我讶异于自己这些年在宫中的变化,竟然可以如此之快的掩藏自己的所有感情,以坚硬的外表对待一切猝不及防的快乐和伤悲。
刚刚踏进漪澜殿就看见陛下抱着一个婴孩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看着,那种眼光竟然比当初给予据儿的更加柔和和慈祥。我看在眼里,心中却在一阵一阵的抽痛。
“子夫,你看这个婴孩的眉眼之间是否有朕的英气。”他欣喜地看着我。我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兴高采烈的男人,竟然那样的陌生
“是。”
他看出了我的心意,放下了那个婴孩,对春陀说:“朕的次子降生,赐名刘闳。”
“诺”春陀匆忙地退出。
他拉起了我的手走出了漪澜殿。我温暖着,他的心还在为我而守候,但是当漪澜殿的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我的心竟然在深深的愧疚,或许是对那个刚刚生下了婴孩却被陛下弃之不顾的王美人,也或许是残留在心头的灵儿的死。
宫中有个规矩,婴孩满月之日宫中要举行大型的宴会庆祝。作为**之主的我更是要为此而操心。与陛下坐在主位上,听着宫中的曲乐齐鸣,心再一次被胸口的羊皮纸卷撞击。不觉脸上的表情竟然僵硬的忘记了掩饰。王美人抱着小皇子,坐在我的一侧。她看见我的样子,或许想起那一日陛下在漪澜殿牵起我的手离开时的画面,话竟然脱口而出:“皇后娘娘,小皇子今日刚刚满月,为何皇后的脸上竟然有愁容啊?今日这大殿之上,声乐和谐,皆为我大汉的瓜地连连而庆幸,皇后的忧愁到怕是折了皇子的寿啊?”
我被这犀利的话语伤害了,那个女人显然因为她怀中的婴孩变得不再谦恭和善。这就是深宫的争夺,单纯将变成懦弱,为了自己得以生存,必须将自己用尖刻包裹,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
我没有理会她的话,转过身“陛下,臣妾告退。”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回到椒房殿的一路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逝者早已经变成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在深宫的角落,成为被人们遗忘的记忆。新生命降生的喜悦在极力掠夺强占我为她而仅有悲哀。今日真是对我的考验,经历了死与生的交替,更是预见了一段争斗的展开,内忧外患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境况了。我一遍一遍的在头脑中细数:灵儿去了,流干了我的所有眼泪,陈阿娇般的算计出现了,一个据儿的竞争者更是在日日长大,这宫中的灯火渐渐暗了,寒冷似乎渐渐逼近。陛下现在在我的心中就像一个谜,我从来对他没有如此的距离之感,如此的难以捉摸,难以把握。
陛下晚上来到椒房殿中,从我的背后悄悄的、深深地抱住我,“朕的子夫是在吃醋吗?”
我收起复杂的心境“陛下,子夫不是那个只是要求宠爱的子夫了,现在的我只是感恩陛下赐予的一切,陛下有了其他的皇子不正是子夫的愿望吗,子夫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吃醋呢?”
他抱过我,贪婪的闻着我头发的香味,“不论发生什么朕只相信你。子夫,明日,朕去甘泉宫巡视,你随朕一起去吧。”
“陛下将**交给子夫,子夫定当竭尽全力,出宫巡视,陛下还是带上王夫人吧。”
他惊异的看着我,松开紧紧缠绕在我腰间的有力的手臂,不声不响的走进内室,这一夜,他没有狂热,留下的只是安静,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卫青的军队已经在长安城外驻扎了下来,他拿着皇上的虎符,现在的他可以调动陛下的千军万马,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利不免引来别人的猜忌和谣言。
就在大军驻扎下来的第三天,卫青收到探子的奏报,在此次战役中,卫青曾经最为信任的投降匈奴的一位旧部竟然带着二百匈奴铁骑向甘泉宫方向行进。担心陛下安危的卫青知道陛下已经到了甘泉宫,情急之下,竟然带着三百骠骑赶往甘泉宫。汉朝的律例规定:将军没有皇上的诏令不得擅自离开军营,否则以忤逆罪论处。知道陛下有危险的卫青竟然顾不得许多,做出了这个冒险的决定,他并没有想到,这次的鲁莽会让他失去很多珍贵的东西,甚至包括我的。
那一夜,甘泉宫的小路上并没有所说的匈奴士兵出现,卫青马上来到甘泉宫向陛下请罪,并向陛下说明了一切。卫青跪在陛下的面前,端坐在龙椅上的他用如此异样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收复了大汉河山的卫青,没有治罪但是也没有承诺饶恕,宫中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这寂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得知此事的平阳公主忙进宫来找我,向我叙述了这个事情的经过。
“子夫,皇上已经让你卫氏一族富贵不可比,但是你不要忘记,他时时刻刻在乎的或许只有自己的江山,恩宠一旦骄奢便会万劫不复。”是的,平阳公主深谙宫中的生存之道,我也亲眼见过,窦氏如此,大长公主如此,荣极必衰。
陛下回宫之后没有到椒房殿中来过,他冷落让我感受到了危机和压力,原来有一天他也会怀疑我,尽管当初的种种誓言。
一连几个月了,这个椒房殿除了每一天都会接受的无私的太阳给予的光明温暖、据儿的笑声,晗儿,宜儿的嬉闹,再也没有他的气息。
我的家中这几年也有了巨大的变化。
二姐少儿与开国功臣的曾孙陈掌成了婚,我就将早年她与霍家公子的儿子名为去病的男孩儿带回宫中抚养。去病十四岁了,像极了当年的卫青。还记得刚刚带他拜见陛下时,他便透彻的分析了最近匈奴战事的大况和我军作战的策略。显然他的谋略更是强于卫青,陛下那样的笑着,开心而且满足的对我说:“子夫,你们卫家是上天赐予朕的,这家族中有朕深爱的女人,有为朕开疆拓土的卫青,还有胸怀大志的霍去病。”
卫青正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他笑着对卫青说:“卫青啊,你的侄儿恐怕要抢过他舅舅的功劳了。”
卫青只是欣慰的笑着说:“卫青愚钝,承蒙陛下不弃,去病若是能为汉朝永绝边患,都是陛下的恩赐。”
他给了霍去病羽林军总管的位置,让他带领一群娃娃兵,给他最好的马匹,最好的装备,更是给他最高的待遇。这是陛下最近的恩宠,每每看到去病就像是看到了他的关爱和卫氏的未来。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宫中又是灯火通明,我依旧望着门口,因为那里有一个女人的懦弱,就是深宫之中屡见不鲜的无尽等待。
宝珍端着水果走到我的身边:“娘娘,不必等了,皇上已经往王美人那里去了。”她的眼睛里竟然带着泪水,那样的不忍。
“娘娘,皇上已经几个月没有来了,这几个月听小李子说,皇上新封赏了李姬,并且李姬已经怀有身孕了。”
我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拔下钗环,脱下单衣,往内室走去。
“宝珍,你们在外面侍候,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诺”她们退了出去。
内室中只有我自己,缓缓的走向窗台,夜给予的黑暗竟然在剑拔弩张地涌向我的心中,长信宫灯也是闪闪发亮,原来仅仅是烛光的跳跃就已经那样的显眼。我拉下床帐,趴在枕上,贪婪地告诉自己他曾经在这里留下了温暖,拼命地嗅着属于他的味道。想到了陈阿娇的《长门赋》,想到了她对我的诅咒,仿佛看到她对着我在笑,她在笑我的孤独,我的现在。这几个月里,我就是这样入梦的———
第二日的晨曦带给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梳洗好后,一声刺耳的禀报:“王美人到。”接着一个明显有着强大的凌人之气的女人进来了,她的眼光之中满满的充斥着高傲。这是陛下这几个月里带给一个清纯的女孩最大的改变,不,应该是毁灭。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低垂的眸子中满是不屑。
“起来吧,来啊,给王美人看座”我伸开右手,将衣袖展平,坐在正位上,维持着大汉皇后的尊严。
“皇后娘娘,陛下有些事情让玉婉来转告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屏退左右。”
“哦,什么事情皇上不能自己来说,竟然让妹妹相告。”她的眼神瞬间充斥了我看不懂的深邃。
“你们先退下吧,本宫和王美人有私事要谈。”我看着她神秘的眼睛,这里面有多少我猜不透的阴谋算计。
“诺”众人都退出了大殿,这个大殿中只剩下了我和她。
她走到我的身边,低声说道:“卫子夫,这宫中近来凄冷的很吧。”我转过身,看着霎时间变得奸诈可怕的女人。
“大胆,竟敢直呼我的名讳,宫中的礼法何在?”
她闭着眼睛无视我的愤怒,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就是你现在唯一的反抗,哼,卫青不再受到陛下的信任,你卫子夫不是也一样守着这冷清的椒房殿吗?谁又可以预知你不是第二个陈阿娇?”
她又凑近我的耳边:“甘泉宫的几百匈奴精骑就让卫青不能自明,看来大将军只是懂得行军打仗,不懂得用脑子辨别真伪,哈哈——卫子夫,最好不要抗争,为了你的家族,为了你的皇儿,放弃一些虚无的名分才是明智的选择。”她说话时眼睛之中布满着贪婪和诡谲。
是她,是那个曾经柔弱的女人,她竟然策划了这场骗局,让陛下疏远了卫青,怀疑了我,甚至在质疑卫氏一族。
她不屑于我眼光的紧张和惊讶,离开了椒房殿。我瘫倒在地上。这场争斗这样赤裸裸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自从进宫经历不少迫害,但是我在仰仗着陛下的宠爱,幼稚的我竟然将天子的爱作为宫廷争斗中胜出的王牌,但是恰恰我错了,这种斗争往往最不可信的就是那个皇权的所有者。
想着想着,我的目光竟然坚定了许多。为了我的孩子们,为了我的家族,我要让自己真正地把握自己的命运,纵使恩宠不再,但是卫子夫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整理好衣衫,我大踏步的走向殿外,“来啊,备车。”
卫子夫还是这大汉的皇后,不是吗,软弱就是毁灭,就是伤害自己最爱的人。为了生存而争斗是我的无可奈何,但争斗一旦上演,卫子夫就要成为那个毫无疑问的胜者。
凤冠高高的戴在头上,我甩着长袖,拖着凤袍,消失在椒房殿的门口,往更加可怕的深宫走去,我,竟然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