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最后还是让人把小婧拉走了。只是最近他们都似是不愿让丫头安生,小婧走了,云嫔就到了。
丫头站在湖边,看着在水中嬉戏打闹的锦鲤,时而吹着泡泡冒出水面。记得曾在耀国师父的府邸,自己闹着要抓池里的锦鲤来烤,师父还陪着自己疯。想到那时,丫头的嘴角上扬,轻轻,浅浅的笑,自然,幸福。柔和的目光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云嫔有些呆滞,眼前的人此时美得惊人。那样的笑,她留给了心里的谁?皇上?可是就算是曾经,她也不曾有那样的微笑。有幸福,有思念,有不舍,还有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如果不是皇上,她又为何留下来?真的像太后所说的?
“有事?”丫头转头看向云嫔时,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情绪,表情淡漠。
“郡主,我们需要那么陌生吗?在这深宫里,谁都活得身不由己。郡主何必跟所有人都划清界线,孤军奋战?”云嫔表情真切,语气真诚。
丫头勾唇一笑,冰雪骤融。“我们不熟。你若要人并肩作战,就真的找错人了”
“何必拒人于千里,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旧识,做个朋友还是好的。皇上现在是宠你,可是自古帝王恩情薄,你总该有个可以聊聊心事的。”
单说云嫔这弱柳扶风的样子就够动人了,再加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连丫头都不得不佩服她。这**的女人真是个个都是演戏天才呀。
丫头挑眉问道“云嫔娘娘想怎么跟我聊?”
云嫔一愣,显然没想到丫头会这么问。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叹息着说“我在这宫中也没有个能谈心的,我知道你亦是个和善的,以后我们闲时可以闲话家常,若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也不知云嫔是天真还是傻,说了这么许多话,只有稍稍有心的人,都不会相信她那样的话,因为在这**,最假的就是真心。不过丫头却笑着应了“好”
云嫔见丫头点头应,高兴地招手让站在不远处的玉秀过来。
玉秀端了盆开得极是艳丽的花,翠绿的茎上盛开着一朵像鲜血一样红的花,没有一片叶子,更是娇艳动人。
云嫔笑着说到“这盆花叫天上之花,这名字也贴切。听说只在秋天开花。我也是前些天得了这花,不过我是个不太爱花的,要我养就更是不会了。我想着你是个爱静的,估计会喜爱养些花花草草的,而且这花喜庆,摆着看了也欢喜”
丫头看着这花觉得有些惊讶,天上之花?这种花,自己自是认得的,只是天上之花不是自己熟悉的名字,自己更熟悉的是另一个名字,曼珠沙华,血红色的彼岸花,热情娇艳,纯洁无暇,完美的外表,残缺的灵魂。这样的红艳却是种绝望,而不是欢喜。
云嫔看向丫头,触及丫头眼睛的刹那,浑身一震。丫头的眼睛跟天上之花的颜色那么相像,而映在她眼睛里的天上之花却很黑,黑得像死亡。“很漂亮。”丫头轻声赞道,确实漂亮,象征着死亡的红,像是生命将要陨落前刹那的灿烂芳华。丫头停了一会继续说“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曼珠沙华,血红色的曼珠沙华就是彼岸花。”
云嫔有些惊诧地看着丫头“彼岸花?”这样的花自己以前没见过,只觉得它很美,只是太红了些,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名字。
丫头慢慢地开口“彼岸花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才叫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不见叶,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传言黄泉路上大批大批的开着这样的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指引人们走向三途河的彼岸,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丫头的眼睛有些迷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云嫔呆滞了,这花竟然有这样的故事。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到她反应过来时,她看了看那朵彼岸花,很美得花,但却跟死亡连在了一起,而且生生相错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她又看向丫头,目光有些怪异。突然想到这花是自己要送给丫头的急忙解释“明珠郡主,我,我不知道有这么个传说,我就看着它漂亮,所以才想着送给你的。”
丫头疏离的神情,淡淡地笑道“我喜欢。谢谢。”
云嫔被丫头的态度弄得有些犯糊涂,听她这么说,这花该是不吉祥的,她就那样接受了?
丫头让白兰来把花捧去屋里放着,白兰刚才站得离丫头她们不远,丫头说的她当然是听到了的。本来还在埋怨着云嫔把那么不吉利的东西送给郡主,可郡主明知道不吉利还收下?
“郡主?”白兰不甘不愿地叫道。
“去吧。”丫头不理会白兰的态度。血红的曼珠沙华,哪天自己也会踏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走向幽冥之狱。那时自己会是解脱还是悲凉?红红一大片的曼珠沙华肯定像极了当年血液染红了天的刑场,他们带着满身的鲜血踏在彼岸花上,身上滴下的血液是不是比曼珠沙华还要红?
云嫔虽是觉得不好意思,却并没有出声阻止丫头把花收下。
白兰把花拿走后,丫头跟云嫔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是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最后竟是两个都各自发起呆来。
“参见皇上”
云嫔和丫头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来。
宣恒华黑着脸,紧咬着牙,看着目光中喷射着怒火。现在他情绪外露得越来越频繁了,特别是对着丫头的事时。
云嫔想过去行礼也被宣恒华的样子吓得低着头不敢出声。
“你回去。”宣恒华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云嫔虽是不想走,不过这种情况,她也不敢留下来,赶紧福身,带着玉莲,玉秀离开。
丫头只在开始时看了宣恒华一眼,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宣恒华怒声叫道,震得丫头都觉得有些头晕。
“你想听什么?”丫头淡淡地问道。她知道宣恒华要问的是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
宣恒华三步当两步地跨到丫头面前“你当朕是什么?朕就那么不堪,让你连怀上朕的孩子都不肯?还是你心里根本一直都只有他?那你留下来做什么?”他的双手抓住丫头的肩膀想要把它捏碎。
“痛,放开。”
“痛?你也会痛?,朕以为你是没心的。”宣恒华的怒火不仅没降,还在节节上升。
“嘶”丫头痛得缩了缩肩膀“宣恒华,你先放开。不是你想的那样”
宣恒华恨恨地瞪着丫头“那是怎样?”手劲轻了些。
“我身体不好,如果怀上小孩,对我和胎儿都不好”丫头认真地解释着。
宣恒华的眸子深得像漩涡,锁紧在丫头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的双眼看透她的心。
丫头一脸坦诚地迎上他的目光。
“剑飞。”宣恒华叫了声。
“皇上有什么吩咐?”凭空出现了个人站在宣恒华的背后
“带人去把凤来宫所有的药都搜出来。”宣恒华吩咐着,目光却没离开丫头的脸。
剑飞领了命就离开。
丫头只在宣恒华吩咐剑飞的时候眉头蹙了蹙,表现得也算是平静。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那样看着对方,僵持着。
直到剑飞提着两袋东西来复命,他们才移开了目光。
丫头看见剑飞提着的东西马上指着一个黑布包着的东西说“这个不能拿走。”
宣恒华目光一凌,眼睛眯了眯,对剑飞说道“都拿走毁了。”
“不可以。宣恒华,里面没有你担心的东西。”丫头冲过去就想把东西夺了过来。
没有宣恒华的命令,剑飞当然不敢把东西给丫头,但是也不敢冲撞了丫头,只能快速地闪开身来。
宣恒华见丫头这么紧张就更是不爽了,伸手拉住了丫头,沉声说“剑飞,还不去?”
剑飞马上领命离开。
“宣恒华,不要,那是师父给我的,只是些对身体好的药。”丫头被拉住只能软下声来。
宣恒华的脸立马黑得堪比锅底灰“师父,他的东西就那么重要?还是因为他的人对你来说重要?”是的,他介意,他介意她的心里有仟墨尘,所以才对她说要离开,说不要怀自己的孩子那么介意。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怕
丫头却突然安静了,因为她知道宣恒华是介意了,这时自己表现得越是紧张,他反而越是想把东西都毁了,那是师父留给自己的东西,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师父了,不能把这些东西都弄没了。
宣恒华把丫头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心又痛又怒,不知道该对谁生气,跟谁发泄。他蓦地抱起丫头往屋里走。
“想把东西拿回来,那就先怀上朕的孩子吧。”
丫头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起伏的胸膛,鼻子酸了酸,目光一片复杂。在小婧听到自己说的话时,自己就知道要承受宣恒华的怒火,只是没想到会想现在这样。他是真的伤心了吧。若是没有过去的那些回忆,自己还会爱上他吧?会吧?丫头突然好想退缩,不要再继续这场自己导演的戏,可是她不能,不能。因为闭上双眼,她就看到了当年血流似河的刑场,听到那声姐姐我爱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