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砚奉命出去买东西,这一买就买到了太阳公公回家去了之后。要不是姜尚总管派来找她的人发现她在路边的草丛里睡着了,她可能会溜达到明天早晨才回得去了。
一个空空如也的篮子摆在了姜鸣音面前,一个同样空空如也的钱袋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桌子上。
姜鸣音看着寻砚交上来的两样东西,原本还酝酿着滚滚怒气的心突然间就无力地安静了下来。她出去逛到让他以为她失踪了之后,带回来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吗?
姜鸣音抬头望着在他面前随意站着的寻砚,复杂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那股奇怪的闷气了。寻砚跟他对着看,也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
东西她是买了,也是她吃的?姜家主子能奈她何?
她都认真干了那么久的活了,奖励一下自己是应该的。更何况姜鸣音提出的要求根本就是在为难人的,她又何必乖乖去遵循呢?她没一气之下溜之大吉已经是很尽职的表现了……
“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了?”
姜鸣音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用一种诡异的语气问道。寻砚听着怪怪的,感觉像是当人丈夫的偶然发觉妻子背地里偷人又不想当面戳破,只好迂回地询问。
可是他们俩是上下属的关系,怎么可能会产生这种感觉的呢?寻砚摇摇头为自己的错觉深感好笑。她那无奈的笑容让姜鸣音烦躁的心情忽然间又浮现了出来。一瞬间他不知为何又失去了等待答复的耐心。
一股强大的气愤冲上胸口,姜鸣音控制不住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挥到了地上!寻砚云淡风轻的笑容僵在了唇边。姜家主子又病发了?她小心翼翼抬眼望向眼前那个气愤到浑身颤抖的姜鸣音,谨慎地将笑容收好。
“主子昨晚带我去醉花楼谈生意,半路把我赶出来看风景。然后我遇到彩蝶姐,很开心地聊了大半夜。接着就被墨天齐带回来了。”
寻砚见风使舵,乖乖将昨晚的事情一股脑儿像背流水账一般流利地背了出来。当然,期间发生的那些重点事情还是得好好隐瞒一下的,谁知道白扬风身后有没有人指使,她现在可还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自己是女的。
“就这样?”
姜鸣音再三求证,看着寻砚的眼神已经有种死心的情绪在浮动。寻砚眨眨眼,装傻充愣地呵呵一笑,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揣测圣恩真不是人干的事情。姜家主子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怪毛病的?她这个一天到晚跟在他身边的人居然没有发现……真是失职啊!
“就这样。”
寻砚认真回答,用着无比真诚的眼神同姜鸣音对视。
只见姜鸣音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寻砚赶紧退出去,免得他一时忍不住一掌拍死她。寻砚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正举步想要往外走去时,她又一次瞥见姜鸣音手上的伤口。
都过去这么大半天了,姜鸣音怎么还是不去上药或是处理一下伤口呢?要是感染了破伤风不是更麻烦?
寻砚微微蹙起眉头,闷闷不乐地盯着姜鸣音的右手看了好一会儿。姜鸣音低头看着受伤的卷宗,假装寻砚那两道飘渺的视线是不存在的。忽然,寻砚像是想起了什么要事,猛然回身朝外面冲了出去。
姜鸣音看着她出去的背影,终于缓缓吁出一口气来。异样的情绪无预兆地蔓延了开来,有点低沉的感觉。他自己到底怎么了……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啊!
时间在恍恍惚惚中过去了不少,姜鸣音调整了心态开始强迫自己认真起来。他呆呆望了会手上的伤口,笑容中带着丝丝苦意。
原本只是和墨天齐分头寻找寻砚的踪迹,没想到晃了一圈之后却看到那样的情景。墨天齐和寻砚在房中……
那时一股难平的怒气毫无预兆直冲上胸腔,姜鸣音当时差点就冲了出去!可惜最终拜超群的自制力所致,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不作出奇怪的行为。只是一拳砸坏了那里的石柱,本身想来这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吧……
正出着神,门口的光亮猛然被一个急冲过来的阴影遮盖得严严实实。寻砚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手上还随意提着一个箱子。姜鸣音一见到那个箱子,原本冰冷的表情忽然一滞,紧抿着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那是个医药箱子……
寻砚一进门也不多加解释什么,直接拉过姜鸣音的手仔细看了看,便开始在医药箱子里不停翻找着东西。她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暂时不想看到病变主子的表情,不管是什么样子的。
清理伤口、上药。寻砚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包扎一下以较好,免得姜鸣音又不以为意地乱来。她细致严肃的表情,在不知不觉中竟软化了姜鸣音绷紧了的脸部线条。
姜鸣音一声不吭任着她上药,内心翻腾着复杂紊乱的心思。喜欢上一个男人与喜欢上一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他想他是知道了……这种感觉是有苦说不出啊!明明人就在眼前,可是却不能碰,不能说。
两人静静地各干各的,各想各的心事。随着寻砚一句轻快的“好了”,微微出神的姜鸣音这才回了魂。
寻砚慢腾腾地收拾好东西后,又端着一脸谄媚虚假到连她自己都快受不了得笑容,对着姜鸣音开始以她的方式发发脾气了。
“主子,你贵人多事忙连受伤这种小事都可以忘了处理。小的真是佩服之至!如果你能够将你从昨晚上闹脾气到现在的原因也明明白白说给小的听,小的会更加崇拜你!真的!”
寻砚闪着熠熠发亮的眸子,脸上的好奇掌握得恰到好处,崇拜的语气多一分嫌过少一分太假。总之是说得姜鸣音俊脸微红,尴尬不已。
闹脾气?这个词似乎从六年前姜夫人过世后就再没有人提起过了……
姜鸣音难得的不恼不怒地听着寻砚假惺惺地唠唠叨叨的。她不对他的伤口好奇,反倒纠结于他让她干了那么多的事情。在抓不着重点这一点上,寻砚果真是无人能及!
莫名其妙地生了这么久闷气,姜鸣音只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孩子气了!像是小时候同白扬风闹别扭时才会有的所作所为,今天是一次做了个全!他依旧冷冷地看着寻砚,可冷冷的目光中隐约闪烁着尴尬。
寻砚看着姜鸣音故意紧绷着的面孔,无力地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担心赌气都是很累人的,像她这么懒的人,现在都变得这么勤快了……还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
“主子,你要答应我以后受伤了要及时包扎才行!你不在意,总会有人担心的……”
寻砚轻柔地说着,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六岁时见到爷爷奶奶的情景。那时候两老看着浑身是伤、瘦骨嶙峋的寻砚不住地自责。奶奶更是哭得老泪纵横,爷爷也直抹着泪花说对不住她。
疼痛感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了,只是当时那种委屈到嚎啕大哭的心情却一直在心底打转。
自己受伤了,或许自己会不在意。但那些深爱着自己的人却会担忧心疼。寻砚原本只是知道,可这次却是深刻体会到了这种不安。
姜鸣音听着寻砚无奈的请求,心中微微一震竟有一股意想不到的暖流流窜全身!心中感动的同时语气也不由自主放软了下来。他专注地注视在寻砚收拾药箱,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缓缓说出了憋了一天的心里话来。
“寻砚……你别太接近墨天齐。他很危险。”
墨天齐不论是身份还是他到这儿来的目的,对寻砚这个外来者都是危险的。在墨天齐对她产生兴趣之前,姜鸣音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提醒一下。
“墨天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的敬畏他?”
幽影是这样,姜尚总管是这样,白扬风基本上也是这样……而现在连姜鸣音都是这样了!寻砚不解地看向了姜鸣音希望看出个结果来。
她被姜鸣音拖进不明所以的计划中也就算了。谁让她那么的宽宏大量呢?但是,对于这个神秘的墨天齐至少也得给她讲讲清楚,好解了她的好奇之心吧?
可惜的是,姜鸣音并没有这种打算。他听了寻砚的问话,一时愣住了,看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但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姜鸣音不一会就恢复了常态,松了口气地笑了起来。
“不能说?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干嘛那么关心我这个下人?有违常理哦,主子。”
寻砚见他斟酌了半天却只得出一个笑容,无望之余顺便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没想到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居然让一向冷静自制的姜鸣音变了脸色。
半晌,他才幽幽地说出“你是家人”这么一句话来。这下换成寻砚愣了半晌,扬起的笑容灿烂得异常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