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那个端木寻砚,是在火神诞那天的姜府大门外。
我骑着追风而来,他却躺倒在地一动不动。本来在一大群人里,他瘦小的身影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只是,他一身脏兮兮又怪异的装束,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根据姜总管简洁扼要的报告,我知道了他是个流浪的小乞儿,想要过来抢祭神的馒头所以被李三打晕了……
照他的外貌体型来看,他应该已经不在“稚儿”的范围内了,却又为何还会是个乞儿?而这样的一个乞儿,在外面行乞显然是不能生存下去了的。
我看了他一眼,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心底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不会是坏人。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可惜在这多事之秋,府里的任何变动越少越好……我能做的,也只有哀叹一下他的不幸了。
我视而不见地跨过了他,径自回府。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平时腼腆又惧怕于我的小乐居然开口为那个小乞儿求情!我惊讶地转过身去,却又在小乐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一种奇怪的、不明所以的冲动终于还是让我点头同意了小乞儿入府。
也罢!就让那个小乞儿进府又何妨呢?我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
再次相见,是在他入府后不久。
那时,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而我差点认不出他来了!眉清目秀的样子,透着股慵懒却又灵动的气息。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样邋邋遢遢地穿着……而我竟然觉得他那样的穿着很舒服?!
这一点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作为一个大家庭的支柱,我必须要严格律己!这种任意的行为,我做不来也不能做。
可以说这次的一个照面,已经奠定了端木寻砚在我心中厌恶的位置。
对于一个下人,我原本不会要求过多。只是对于端木寻砚这样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从各方面来说,他是个聪明的人!
入府没多久,他就已经基本掌握了全府的各大重要关系人物。更甚至,他连小乐都找上了!
这让我着实担忧了好一阵子!
后来又是一阵平静……我猜不透那个人究竟想要怎么样?
他让小乐帮他干活,又带小乐溜进莲花苑,甚至在莲花池里调戏小乐!一怒之下,我毫不留情地将他踹入了莲花池,但最终还是理智地将他捞了回来……
原本我以为,小乐经过这件事会对他敬而远之。可是奇怪的是,小乐居然处处维护他,甚至一醒过来就急着找他!
我心里说不上妒忌,仅仅是不甘而已。
严格说起来,我并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我只是提供了小乐丰富的物质生活,其余的却都给不了她。
或许端木寻砚可以给她一切!至少,我看到了小乐的笑容……
只是,为了小乐的清誉我必须阻止他们过多的接触!说到底,我仍然对端木寻砚那样不修边幅的样子感到反感!
我骗小乐他死了,后来又带小乐去看他,阻止小乐碰触他,却将他一路抱回了自己的寝室,甚至将自己的床让给了他……
我干了一堆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自相矛盾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原本,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他奇特的行为。可惜事实又一次证明了我的错误。我没有想到过一个人人一觉能够睡那么久!
那天,他摸入我的书房时,我以为他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来了!
可是他……竟然只是肚子饿了出来找吃的?!
我无话可说了,只得起身拿给了他一盘糕点。
不得不说,当他喂我糕点并说出那句“别一副寂寞的表情”时,我的心突然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打从记事起,我就已经学会了隐藏感情。
姜总管总是在我身边唠叨着,他说外面很乱,不能随意透露有关与自己的事情,唯有如此,我才能平安长大……
他说过很多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忘得七七八八了。
而当时年纪又小,姜总管婆婆妈妈的一堆话成功把我吓住了。而现在我都成人了,却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一直自认为我隐藏得很好,连细心的姜夫人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却没想到,这一切竟在一个不修边幅的人眼里破了功……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伤悲,但却也知道了为什么腼腆的小乐会靠近这么一个流里流气的人了。
因为他很真诚!他说话时眼睛是那么专注,让人感觉得到了尊重以及从未有过的……轻松!
有这样毫无心机的双眼的人,要在怎样的家庭里才能成长起来?
我不禁好奇了起来。
我让他过来当我的贴身侍仆。他很让人惊讶,竟然大大咧咧地跟我谈起了条件!我一时没在意也就答应了他,这也造就了他后来的是无忌惮了……
而白扬风陷害了他这件事让我很吃惊。
原本这个局设得不错,只可惜扬风太过异常的表现,让我不得不相信他就是凶手……
扬风自幼就在姜府,他会采取如此的行动只会是为了我以及小乐。他护主的心情,我懂。只是,我看不懂端木寻砚的害处在哪里。
他也不过是个慵懒的小乞儿。
我叫扬风回去面壁思过,又吩咐了端木寻砚晚上来我寝室,想告诉一下他接下来我会有的安排。可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想歪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也懒得跟他说个详细!又是几天没睡觉,那时我已经相当困乏了……
我没有跟着他对着干,他想要睡床我也就让给了他。只是又一次奇特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在几天后主动把床同我分享!
虽然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他确实执行到底了……
虽然每一天晚上他都会手拿着不同的点心,准时出现在我身边叫我回去睡觉。但我个人还是比较认同他是出来吃宵夜顺便过来散步的……
说到逛庙会那一件事,我当时真的以为一切都完了!
他处心积虑得到我们的认同,然后伺机绑架了小乐!小乐才是这个家的重点,其他并不重要。
他要钱、要权,我都可以满足他。甚至他想要整个姜家,我都可以给他,但为什么他单单是要小乐呢?!
我心急如焚地带着扬风出了府,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又要去哪里找人?
或许是姜家夫妇生前积德行善多了,老天终于垂怜,让我突然灵光一闪,拼命往前而去!
我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到的地方是哪里,但我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在前方不远处指引着我前进!
我脑袋一片空白,六年来在商场厮杀都没有如此深刻的体会过的恐慌,像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中,而我抓都抓不住它……
终于,我在一个拐弯处看到了独自一个笑得开心的小乐,我想这下我应该放心了……
但我的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股躁意在疯狂叫嚣着,拼命拉扯着我前进!
我听从着自己的感觉,望向了街的对面……
我看到了他,忽然之间,那原本鼓动着的心就平静了下来,甚至反而微微泛着疼痛。我想是因为他那种空荡荡的眼神吧!
那么灵动的一个人,却突然间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次,不知为何我没有阻止小乐去拉他……
他醒了,又睡了。
我看到他懒散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扫荡着,忽然觉得我们的担忧是多余的。
我放任他去休息,除了偶尔担心他的身体才强迫他喝点东西下去之外,大部分时间我是不去理会他的。
果然这次,他足足睡了三天才罢休!
他又变回那个蹦蹦跳跳、好吃懒做的端木寻砚了。可是我却不再觉得厌恶了。
我决定把他拉进计划里。现在是非常时期,多一个信得过的人就多一份胜利的把握!那个人已经来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准备了……
扬风不知为何,似乎跟他杠上了。
继上次的陷害之后,这次扬风直接过来暗杀他!原本我将他叫到自己寝室也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这次却是成了真。
扬风一直是个执着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但他如此杀气腾腾的暗杀行为,明显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理智控制范围了……
我刻意追丢了他,希望他哪时想通了再回来告诉我事情的缘由。毕竟是自家兄弟,我有的也只是担心罢了!
我回寝室不见端木寻砚,等了许久也揣测了许久,没想到他却顶着个大花脸回来泡茶了……
总是这么的让人出乎意料,我心中暗自觉得好笑!
一直都觉得他很可爱,或许是跟年纪有关吧!见他一些娇嗔搞怪的做法,虽不赞同,却也觉得他自然得很适合这么做……
适合得让人感到很想拥入怀中好好怜爱……
……
咦?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难不成还真的成了他之前所说的“龙阳之癖”?不可能!我是个男人!我是个正常的男人!绝对喜欢真正的女人!
绝对!
……
但话说回来,他的确慵懒得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