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映着刺目的阳光,白晃晃的一片耀花了行人的眼。而端木寻砚同学此刻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浑身乏力地躺着了悦来客栈门前的几级阶梯上。
大街两旁茂盛的树木,笼罩在这腾腾的热浪中,全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满树的绿叶。飘荡的景象,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而寻砚身上那奇异的装束也让过往的路人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她身上套着件灰黄色的短袖T恤,外面又披了件破破烂烂的宽大灰色长衫。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俨然就是个街头讨生活的小乞儿。只是这个搭配就……
寻砚当前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明明见别的乞丐讨食蛮容易的,岂料到了她这儿,却变得比登天还要难!难道是她长得很面目可憎?所以所有人都无视她?还是这儿歧视外来人?
寻砚无比认真地思索了许久,也无法寻到答案,只得悻悻而……睡了。
这些天来,不是寻砚没有感受过别人的恶意,只是她没能弄清楚这个恶意是打哪来的。就像不久前的那次派粥。明明她都按正常流程去领了,还是被那个伪善人给抢了回去!想想还真气人!
烈日当空。此时,端木寻砚瘫在人家店门口,原本灵动中掺杂了点懒散的双眸,此刻早已经被饿得目光涣散了。她的正前方是一座奢华异常的府第,高墙大门庄严华贵。寻砚一脸呆滞地望着,无奈地深叹了口气。她只不过是懒了点,怎么差别待遇就这么大呢?
客栈里人声鼎沸。阵阵饭菜的香味儿随着热浪钻入了寻砚的鼻子里,寻砚被勾引得费力转了过身望去,咽了咽垂涎的口水。她又有气无力地挪了挪身体,轻轻扫了一眼客栈内正恶狠狠地瞪着她的伙计,轻易就放弃了抢食的心思。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呐!
想当初初来乍到时,寻砚她不懂事地偷了一户人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结果她被追得跑了六条街不说,连偷来的衣服也在落跑中扯烂了!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少做为妙!这是寻砚来到这儿后的第一个深刻体会。所以,寻砚学乖了,也懒得再去做那些危险有没有意义的剧烈运动了……
话说一个人再怎么背,也该有个限度才是。可偏偏到了寻砚这儿,就是见不着那个底了!寻砚一想到自己平白无故穿越了的那晚,便忍不住懊恼了起来。
那晚跟平常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不过睡前多了一阵“呜呜”的悦耳乐声来助眠而已。谁又能想到在这么一个平凡的晚上,她会被抛到了异空流浪,还当足了三个多月的乞丐……
今天的天气异常闷热,端木寻砚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她觉得自己像是蒸笼里的馒头,脑袋已经是浑浑噩噩的一片了。或许再呆一会,她就会不受控制地舍命进去客栈抢了那些吃食也说不定了……
此刻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着,丝毫不受着夏日酷暑所影响,虔诚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儿。
这也难怪,今天是火神诞,墨国传统节日之一。据说,在今天诚心跪拜火神爷,接下来的一年就会过得幸福美满、梦想成真。寻砚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这儿的人们,却是很相信的。这也是为什么寻砚可以无聊地挺尸在人家店门口,而不被赶的主要原因。
今天忌动怒,和乐生财嘛!
这厢,寻砚浑浑噩噩地胡思乱想着。
那厢,一波人潮向着这儿涌来!
一阵洪亮的铜锣声乍然响起,惊得两旁的人群纷纷后退,路中央顿时宽敞了许多。即将昏厥的寻砚也被吓醒了过来,她懒懒地抬起了头来。顿时,寻砚的双眼成了星星状,不停放送着光芒!
馒头!
整整一篮子白白胖胖的馒头!
寻砚浑身上下力量顿生,整个人成饿虎扑食状朝着那篮子馒头飞身扑了过去!想当然尔,我们的寻砚同学被华丽丽的一掌拍开,并正式安心昏迷了过去……
人群一阵混乱。
刚刚踏出轿门还没有站稳的姜家小姐姜柔乐,被这突然扑出来的人吓呆了。她盯着地上昏迷着的小乞儿,许久没能回魂。她的贴身丫鬟碧儿,手挽着那个装满了拜神用的馒头的篮子,一脸惊吓地望着地上被打昏的人,也与她家小姐一同石化了……
原本有序前进的队伍,由于突然冲出来的寻砚而停滞不前。不一会儿,长长的队伍后头扬起了漫天的烟尘。一骑枣红色的马儿,威风凛凛地载着它的主人疾驰而至。姜鸣音来到姜府门前,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流畅优雅。
他轻轻扫了一眼门前呆立着的人群,又望了望自家妹子一动不动的身影。他的眉头皱了又皱,十分不悦。
“怎么都杵在这儿不进去?”
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带着无尽的威严,震得底下的人一愣一愣的。姜柔乐也与众人一般一惊,这才从呆愣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她怯怯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向自己的兄长。
而碧儿到这时才随着众人回过了神。她赶忙跑到了自家小姐身边好生安慰着。一旁的总管姜尚见姜鸣音脸色实在是不佳,急急忙忙将刚刚小乞儿如何如何冲出来,李三又如何如何将他打昏了,大家又如何如何被吓着等等,全都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姜鸣音默默听着,眼角余光又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这才有空瞅瞅地上躺着的瘦小乞儿。人群一阵静默,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成了姜家主子的箭靶子……
姜尚好不容易汇报完了情况,赶忙退到一边恭敬地垂首站着,等候着姜鸣音的差遣。可姜鸣音目光犀利扫过寻砚,却只轻声说了句“回府”。他轻轻松松跨过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儿,便要走入门内。
“哥,他……”姜柔乐一见,急了!她紧跟在姜鸣音身后小跑了几步。
把一个昏迷了的人丢在大街上,她始终是不忍心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家里的下人打昏的……这就更不能不管不问了!
姜鸣音听到了妹妹的声音,不急不躁地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柔乐的双眸。柔乐害怕地后退了两步,深吸了几口气,才鼓足了勇气迎视鸣音的眼睛。
诡异的气氛在人群中飘荡着,每个人都以为地上的这个乞儿铁定是十死无生了……可是,现场再次出现了异象!只见姜鸣音镇定地转身,回府,冷冷的声音不携带半丝的感情被投掷了出来。
“拖进来。”
围观的人们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皆默默地为这小乞儿的前途担忧着。而柔乐呵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来,这才软软地倒在了碧儿的怀里。
差点……就被吓死了!
寻砚再次清醒过来,是在傍晚的时候。落霞满天,晕染得天空成了火红的一片,实在是美丽极了!她懒散地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双眼紧盯着窗外的天空,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尊木偶一般。
“醒了?”
冷冷的男声在偏暗的屋内响起,寻砚这才注意到身旁原来还有个人在。端木寻砚睁着好奇的双眼,不住地打量着问话的人,可就是不回答。
“说话!”
显然,被当成猴看的某人生气了!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寻砚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开了金口:“饿。”
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可见是真的很饿了。只是那双眼睛……鸣音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在装的!
寻砚巴眨巴眨着双眼,尽力表现得楚楚可人一点。她现在是小乞丐,理应敬业一点才是!只是眼前这位金主怎么看着有点眼熟?而一旁的姜鸣音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火气始终没能压下来!终于,他忍受不了甩手愤然走出了房间。
岂有此理!谁见过一个大男人学着女孩儿抛媚眼的?!这个小乞儿就算是年纪小,也不该有如此行为!鸣音以眼神示意姜尚接手这里的事情,然后,便带着满腔的愤怒离开了这个下人的房间……
姜尚目送姜鸣音的离开,这才松了口气,一身轻松地踏入了房间。他在寻砚的床前站定,带着总管的威严面孔,沉稳地看着还在望着天空发呆的寻砚。
“咳咳!咳咳……咳咳!”
姜尚假装咳嗽,想引起寻砚的注意好表现一下自己身为总管的存在感。却没想道,床上的小乞儿一点也不买他的帐。只见寻砚转过头来,淡定地看着姜尚,轻声问道。
“老人家,你哪里不舒服了吗?这家主人真是的,连生病的老人家都不放过,太可恶了!”
愤怒的神色适时地出现在寻砚的脸上。寻砚挣扎着起身,想进一步表达自己的同仇敌忾的心意。只可惜,眼前的老人家丝毫不领情。
“别胡说!我好好的,生什么病?你咒我不是?得得得,我也不计较了!”
姜尚见寻砚要开口,急急忙忙堵住他的话。
“我是姜府管家,你叫我姜总管就行了。以后你就是姜府的下人了,凡事有分寸一点,主人的事情更是说不得的,知道不?快把衣服换了,梳洗一番,再吃点东西,接下来我叫人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免得出差错……”
姜尚总管果真无愧于他老人家的身份!他在寻砚的床前唠唠叨叨了老半天,还没有说完的迹象。寻砚无聊地靠着床坐着,随手翻看着他们拿来的衣服。
寻砚左翻翻右看看,又望了望姜尚身后的奴仆与婢女,再度低头瞅了瞅手上的衣物。确定了再确定之后,寻砚抓着衣服,在姜尚眼前晃了晃。
“这是我的衣服?”
她的声音含着一股子慵懒,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一般。
“这是当然!你以为做个下人能穿金戴银吗?姜府奴仆的衣物已经是最好的了!别挑剔了,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一个小乞丐能够在姜府里当差是多么的不容易……”
姜尚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就关不上了,滔滔不绝到寻砚懒得去理会他讲了什么。
奴仆的衣物?
这没错。
只是……她是女的,为何给了件家丁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