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鸟儿的声音，苏子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透亮的光线让她适应了好一会儿。脑子还是沉沉的，脑子里残存的记忆告诉她昨夜一直在等莫念昔，怎么就睡下了呢？环顾了山洞，只她一人，顿时便又清醒了。
莫念昔正在喂马，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见苏子墨一脸慌张，不经意地露出一个笑容，“苏姑娘早。”
苏子墨迟钝了有一会儿才说道，“莫大夫早。”
“旁边有条小溪，苏姑娘可以去洗把脸。”莫念昔向她指了指方向。
苏子墨点了点头，很听话般往莫念昔指的方向走去。这幅呆愣的表情，真让人不放心，一个不小心掉到溪水里也不是没这可能。
溪水倒映着一张茫茫然的面孔，苏子墨伸手，掬起凉水扑在脸上，如此三番，这才彻底清醒。回到马车旁，莫念昔已经生好火，药锅里煮着的不知道是什么，闻着味道不会是药。
热气腾腾的粥递到她的手上，苏子墨道了声谢，动了动汤匙，碧绿色的野菜在粥汤里摇曳生姿掩映出卧在碗底的荷包蛋。
这就是莫念昔，苏子墨在心中轻叹。与他相处这么久，一切事情都由他打点得仔仔细细，她考虑的他早已安排好，她没想到的，他也会想得滴水不漏。
若说自己不触动，苏子墨只觉得太过矫情。恍恍然间，她似乎明白陶玲儿对他为何这般死心塌地。然，这个人待世人都是同般好，若傻傻地不明白这点，到头来便只会换得自己的一厢情愿。比如陶玲儿、比如唐家大小姐。
不过好歹她们都未自己争取过一星半点儿，像那镖局大小姐一样任人摆布的女子又怎在少数，相夫教子，或喜或悲，一生也就那么过去了。
想这些又是为何，苏子墨自嘲了一番。粥汤的温度刚刚好，闻着香味的她胃口大开，吃相倒有些狼吞虎咽。两碗下肚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莫大夫真是了不起，山间野菜在你手里都可以这么好吃。”
莫念昔眼中有些许笑意，“苏姑娘过奖了。”
两人收拾了碗筷，不久又踏上了行程。苏子墨与他比肩而坐，间或聊上一两句，倒似昨日不愉快之事并未发生。
行至午时，莫念昔忽然勒住马车，苏子墨一个激灵，一只臂膀在她要摔下的瞬间及时伸来。
“抱歉，苏姑娘。”莫念昔轻扶住她说道。
“没事。”苏子墨坐正了身子，“发生什么了？”她疑惑地问道。
“我突然想到我们的水袋已经空了，还要赶一下午的路，能不能麻烦苏姑娘去打点水来？”语气平平，从他这里苏子墨察觉不到任何异常，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的。”她还是应了下来，接过水袋去找水源。走出一段距离，她回过头，莫念昔正将马儿牵往路边鲜有青色的草地。
拐过一个弯，山形顿时险峻起来。莫念昔看了眼两旁的险峰，连绵数里，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加施了几分力，拉车的马虽然瘦削，可此时跑起来却迅疾如风。疾奔了一盏茶的时辰，莫念昔便勒了马，迎面是三个逃难之人，见到莫念昔似遇上大救星般，眼中流露出最后的欢悦。
“兄台，救救我们，后面的马贼就追过来，你一定要帮帮我们。”为首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头发花白操劳半生。
莫念昔听着近在耳边的马贼哨声，无奈地苦笑着说道，“他们已经追来了，我的境地恐怕不比你们好多少。”
果然，不消片刻，六七个马贼便将他们围住，马蹄扬起的尘土伴随着吆喝声愈演愈烈。
四人一道儿被押到马贼大当家面前，这里刚刚经过一番恶战，余下的马贼正清点此次的收获，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人，都已没了生息。
“爹、娘。”被押回来的那个女子不顾身边手舞刀枪的众多马贼，径直跑向血泊中的双亲前跪下，泪如泉涌。
“原来还逃了个俏娘子，大哥，大嫂这回又得吃大半个月的醋了。”看似马贼中地位颇高的男子打趣道。
马贼首领笑了两声，“知道你看上了这个小娘子，哥哥我是不会跟你抢的。”
“我这点花花肠子真是瞒不过大哥。”说完又调转了马头，对着一旁等首领吩咐的手下居高临下地说道，“按老规矩办，就这点破事还要打扰大哥。”
“是是，二当家说的是。”说完这男子便被二当家踹了回来，向自个儿兄弟使了使眼色，马贼便提了明晃晃的刀向这三人逼近。小丫鬟被吓得尖叫了一声，两腿发软瘫在了地上。
“兄台，我只是个过路的人，他们也都是些老弱妇孺，还请兄台高抬贵手，给条生路。”莫念昔上前一步，拱手对着不远处地马贼首领大声说道。
一旁的马贼笑开了，“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道上就这规矩，黄泉路上可别怨我们。”两个人高马大的马贼已将他制住，他们的首领连瞥都没往这边瞥一眼。
莫念昔挣脱不开，眼看着举刀的马贼越来越近，眸中神色暗了几分。
“住手。”正手起刀落间，动手的马贼居然因这一声大喝停住了刀的走势。
莫念昔转过头，苏子墨气喘嘘嘘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下他的脸上才显焦急之色，“快走。”他挣扎着向苏子墨喊道。马贼回过神来给了他一拳，随即又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妈的，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小兄弟，你说住手就住手，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马贼二当家下了马，向苏子墨走来。
“老二什么时候换了这口味。”马贼首领大笑着说道。
苏子墨的脸上有些发白，面对一群马贼她心下是一点底也没有，脑中正飞快地思量着对策。马贼二当家离她只几丈，苏子墨这才回过神来，抽出匕首试图阻止他的前进。
看苏子墨抽匕首的架势二当家便将她有几斤几两估摸得清清楚楚，他是没再走近，只调笑地说道，“小兄弟，哥哥劝你，没有路见不平的本事就不要好管闲事。看你细皮嫩肉的，别伤着自个儿才好。”
马贼中又是一阵笑声，个个都停下来看他们的二当家如何收拾这个小白脸。
“放了他们。”苏子墨口干舌燥地说出了这句话。
“哈哈……”真是笑话，二当家当即便笑了出来，这笑声震得她耳膜生疼。
“放了他们？”二当家戏谑地看着她，“那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了。”说着摆了摆手势，举刀的马贼再次将刀举起。
“住手。”苏子墨再次喊道，动刀的马贼知道他们的二当家要跟这小白脸玩玩，这刀便停在了半空，摇摇欲坠似落非落。
“用我来换他。”这是苏子墨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二当家又笑了，众人也笑了。
“你？若是个小娘子说这句话老子倒可以考虑考虑。”若不是他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堂堂二当家也不会在这里跟他废话。
苏子墨紧张的神色忽然松了几分，不待她开口，只听到莫念昔大声吼道，“走啊。”
他向来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现在却如困兽般低吼。苏子墨向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重新面对二当家时，她已将束发散开。
山间的风都静了几分，苏子墨嘴角浮起一抹讥笑，“现在可以了吧。”
二当家回过神，“妈的，还真是女人。”他低咒一声，眉宇间倒是喜色。
“放了他。”苏子墨说这话时已有了几分底气。
二当家笑了一笑，口中应承得很快，“小娘子都这样说了，人当然是要放。”
就在苏子墨松了口气之时，马贼二当家以迅雷之势将她制服在怀中，“哐当”一声，匕首落在脚边的岩石上，苏子墨第一反应便是挣扎，可凭她的那点力气又怎么可能脱身。
“小娘子力气还不小，为了小情郎这么奋不顾身可真叫哥哥我嫉妒了。”马贼二当家贴着苏子墨的耳根说道。众马贼中顿时起了哨声，一时好不热闹。
苏子墨难受地撇开脑袋，“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上了，你放了他。”
二当家胸口传来一阵闷笑，“小娘子，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跟我谈条件吗？”
一阵冷意从头凉到脚，苏子墨挣扎了半天未果，唇齿间吐出两字，“卑鄙。”
“小娘子，我可没有答应你放了他。”二当家笑着说道。
“你们放了她。”莫念昔的声音传来，苏子墨想扭过头看他，可是被这个马贼禁锢得不能动弹半分。
二当家摇了摇头，“真是叫我看不下去了，再不收拾了那小子，你们未来的二嫂是不会死心的。”
既然二当家这般发话了，做兄弟的当然明白，“二当家可要记得兄弟今日的情分。”
“那是那是。”马贼二当家连连应道。
“不要，住手，不要杀……”颈后传来一阵疼痛，随即，苏子墨便软软倒在了马贼二当家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