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宅院里,香尘暗柳陌……
气氛低迷,分明是盛夏,却无星点的炽烈之意,深恐那梨花落尽,转瞬,弥望的就成一派秋苑。
音珞蹲在小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水中丢着石子,溅起一片波澜,亦如她此刻不得宁安的心境。
那日回来后,才发现时间还停驻在他们掉入魂魄之渊的那刻,夜幕,壁月微云。
突然袭来的巨变搅断了苏御跟赵家人的打斗,他持剑立于风前,显然很不满,面色十分不善,临走时,眉梢高挑,丢了一颗重磅炸弹:“这月二十六,我会再来,你莫要妄想逃避,好生修炼,下次见面时,我不会手下留情。”
言罢,他孤傲的身影陡然隐于一帘沉墨里。
音珞脑中却金星弥漫,赵家人惹得你不高兴你去找他的后人报复嘛,想来那赵漪必然很期待与你一见的。为毛要牵连我呢,那该死的所谓战书,你为什么要想起来,好讨厌啊。
音珞胸腔一阵起伏,好不容易忍下早死早超生干脆拍死这个混蛋大家玉石俱焚吧的念头,
拖着沉重的脚步将昏迷的林卿弄入卧室,喊来林玥,林府又一次,陷入到恐慌中。
流光虚抛,林卿自回来后便一直昏迷不醒,遍访名医依旧寻不出个原因,林玥成天陪在他身边,衣带渐宽。
虽无人指责音珞,她心下仍是有愧,本是来助人解忧的,结果,反倒将局面弄得更加不堪了。
小卿会这样,无法否认,大部分是她的责任。若不是,那莫名其妙的季婵的过往,或许小卿现今已大好了,他年岁尚小,终是被那般绝望的情愫缠住了心神,无法超脱。
抬眸去望,树梢正落下飞絮,缓缓浮于曲水之上,轻柔若梦,恍惚良久,终是沉入那凉碧深渊,告别了明澈云霄,熟稔枝头,再不能回首……
这段日子以来,音珞思考了很多,关于魂魄之渊,关于林卿沉眠的症结,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像是重现的办法,林卿的前世,以及,苏御的血。
苏御那等彪悍灵力滋养的血脉或许就是唤醒林卿的关键,可是要苏御心甘情愿的主动放血实属不可能,那就只剩去放苏御的血了,这又谈何容易。
要,搏一搏吗?
明日就是二十六了,苏御那货要来收拾她了,呆在林家死路一条啊,着实头痛,很犹豫是否现在开溜才符合她低调为人跟一切危险划清界线如若不幸被缠上干脆趁早逃走彻底消失吧的人生信条。
可,若这样做了,小卿,又要怎么办……
音珞啃着手指,心脏在肋骨下躁动,连最后一丝退意都渐渐掩埋,
她扶额,愈发觉得自己大概被圣母附了身,指不定哪天就要普照众生拯救世界了。
这对宅女属性的废柴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现象。
但很无奈,有些东西必须坚守,有些境况,入了戏,就无法抽离。若要不伤,就莫去相望,凝眸处,不过又添一段新愁罢了。
下次,不,没有下次了,不会再这般不自量力陷入九死一生的局面里,我自己的事都如那冰蚕吐丝绕成了茧,紧紧缠裹,无力挣脱,哪有心力去管别人的是非呢,父亲大人,你说,对否……
不论今日好是不好,都会成为过去,不管明天,你是否期待,必然要到来……
音珞天不亮就在林家门外的正街上候着苏御,自然不是因为多激动,实在是太过不安,好眠那种事于眼下来说是很奢侈的,顶着生死忧患还能悠然处之的那是大神,不是我等小卒能够比肩的。
况且,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绝对刷新了自身的极限,放手一搏什么的实在让人一头的冷汗啊。
风忽来,携着熟悉的暗香,音珞垂首,深吸了一口气,再看时,昂起的脸颊上绽出桃花笑颜。
“苏小哥哥,好久不见,你可安好?”你怎么还未被人KO掉啊,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哼,自然。你可有觉悟了。”苏御一袭玄色衣衫扶风而动,在暖霭里眉间煞气浅匿,玉琢容颜更生俊秀,若不是生性凶残,该是多么美好的少年啊,音珞扼腕不已。
“有啊有啊,你看,我早就不呆在林家了,还特意在这等你,就怕你来了找不到我呢。不如,我们换个空旷地方,这里人来人往,太不方便。”音珞头如捣蒜,满脸真诚,竭力撇清和林家的关系,这样,就算以后苏御要寻她麻烦,大约也不会纠住林家不放了吧。
“带路。”
“哦……”
音珞走在靠前几步,不断碎碎念,努力柔和苏御周身萦回的逼人气场,自然,不见什么成效,苏御大多数时候都用冷哼作为应答,偶尔启唇,也断吐不出什么令人愉快的话语来。
一路低气压,终于熬到了附近还未被开发的荒林,草木萋萋,杳无人迹,实在是械斗的好去所。
二人站定,音珞作势理了理额前的发,极微弱地偏头,余光去瞥那她早前就半埋在土壤里的符咒。又看了看苏御,他正抱臂睨着她,站立的位置约摸处于符咒制约范围,很好。
音珞呼吸屏得低弱,集中注意力冥想,唇形微动,只见那符咒地界猛然划出直径五米的圆形法阵,转瞬掷出幽蓝冷光屏障直冲天际。
苏御显然很惊愕,愣了半秒,随即在蓝光破空的刹那旋身而起,欲闯到法阵外,却已晚了一步,被那薄如蝉翼却牢不可破的结界弹回,脚尖在湿软泥地上划出一道长痕,方才止住后退之势,再看时,他俨然已被禁锢在了另一方天地里。
成了,音珞轻呼一口气,抹去额上沁出的汗珠,这法阵对她来说催动起来还是有些禁制的,颇耗了一番心力。
“蝉翼阵……你,如何得来这符?”苏御眸中神色难明。
“自然从该来处来啊,还有,这名缚日蝉翼阵才对。”音珞有些意外,这阵是父亲独门所制,为她逃生的专用符阵,他如何会知?
音珞先前在王家时也鲜少用到,常年备在身边,只纯粹是图个心理安慰。没想到这次离了王家,倒成了珍贵的保命符了,她这里统共也就三张,若不是苏御极度难缠,完全不想在这里消耗一张。
“哦?缚日?我倒要试试,它如今是否真的有这本事。”
闻言,音珞浮出些许奇怪的感觉,未待细想,便看苏御在阵中结出暴烈灵光金练,直撞法阵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