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苏惟真回来,将小素心完完整整地交给他,许嫣然这才舒了一口气。
“她好不好带?有没有哭闹?”苏惟真问。
许嫣然笑笑,“素心很乖,也很聪明。”
苏惟真不由也笑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看得出聪明不聪明?”
许嫣然向素心的小手看去,果然在抱过去的一瞬间就抓紧了苏惟真的衣服,眉眼弯弯的,小嘴也咧开,咯咯地笑。
“师叔,那我先回去了。”
苏伟真点点头,“快点回去吃饭吧。”他知道这个女弟子白瑶有多重视,而白瑶又不习惯在大食堂和众多弟子一起用膳,一直以后都是叫人送过去,师徒两个人在屋里用过了,再将食盒送回去。
“嗯,明天见。”许嫣然行礼告别。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惟真觉得她比上次见时似乎开朗了许多。那时她虽然乖巧懂事,举止却十分拘谨,也许是平时不多与人打交道的缘故,在生人面前多少有些羞怯吧。
不仅苏惟真这样想,白瑶见到她时也是同样的感觉。
怪不得长老这般安排,却是自己疏忽了,白瑶心想。她默默注视着因为匆忙赶回来脸色红扑扑的少女,此刻呼吸还有些急促,散发着青春气息。
虽然说修真者断绝七情六欲,可人毕竟与草木不同,就算是与同门也难免会有接触,要学会说话与做事。这孩子除了她这个师父,竟从来没有真正与别人交流过。所以这样也好。
她多多少少放下心来。
正巧此刻有人送晚膳过来,是大厨房的斋菜,与其他弟子所用并无不同。
“坐吧。”白瑶说着,又问道,“嫣然,你师叔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师父放心,虽说是第一次照顾小孩,却并觉得累,只是按时喂食喂水,换洗一下小被褥而已。”许嫣然回答,在八仙桌的下首位置坐下,随着师父拿起碗筷。
“你师叔说,还有个弟子过来帮忙?”白瑶突然问。
许嫣然的手突然顿住,慌忙放下碗,迅速平复心境回答道,“是的,是尚在演武场修习的弟子,叫魏如风。”
白瑶叹了口气,“别怪你师叔告诉我,他说那孩子年纪虽轻,心思却很深沉。嫣然你如今还是少年心性,应该潜心修炼才是,不适合和他走得太近。”
“师父是什么意思?”许嫣然怔住。
“他与你亲近,必有所求,嫣然,你若不信,明日自可带他过来。”
许嫣然半晌不语,低下头去,小声说,“我知道了。”
白瑶见她脸色淡然如常,便不再提起,心中只以为苏惟真考虑过多了,那样不争气的弟子,如何又能把自己的得意门生带坏了?她远离凡尘已久,竟没有想到其他,自然也不会了解少年男女的那些小心事。
是夜,许嫣然第一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回忆起魏如风英俊的脸和爽朗的笑容,以及他握住自己手时灼热的感觉,难到都只因为有所求?
许嫣然虽然不谙世事,却并不愚笨,她知道魏如风想要什么,那个人只是想变强,然后可以保护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他只是缺一个机会,如果这个机会自己能给,她也是愿意给他的。
想到这里,许嫣然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放轻脚步向门外走去。
夜晚的蜀山很少有灯火,除了一轮明月,几个大殿里从不熄灭的长明灯,以及山岚间点点萤火,四下里幽暗中一片静寂。
许嫣然走到空旷的演武场中央,站定。山风吹得有些冷,她却并不在意。
她只知道魏如风白天在大厨房不忙的时候会来修炼,晚上几乎不可能在这里见到他。但她却有些期待,如果真正心有默契,他会感觉到她在这里等,也会来见她,这便是所谓的缘分。修得同门也是种因缘,只是此刻她想要的,要比这种缘分更多一点。因为自己与那个人那么相似,她相信他会懂得。
一个习惯独处的人,才会觉得被别人懂得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直到天色微白,对面的山上升起晨雾,许嫣然终究没有等到她想等的人。她的脚站得有些麻了,身上也被夜风吹得冰凉,嘴唇都在泛青。她终于苦笑一下,回头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果然还是太过妄想了。
没有约定的等待,又如何能等到对方?
虽然身体有些不适,许嫣然还是强忍着用热水扑了扑脸,换下那身被晨露打透的衣服,陪师父用完早餐,又到苏惟真那里帮忙。
苏惟真见她脸色不大好,便叫她回去休息,许嫣然却执意不肯。苏惟真拗不过她,只得交代清楚了,让她看到小孩子睡着了便也去睡一下,不要再勉强自己修习平常的功课。
许嫣然答应下来,她的确有些勉强自己,只不过,还是想借这个机会找到魏如风。她还要带他去见自己的师父。
魏如风来时,仍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许嫣然见他谈笑如常,虽然也一一应对着,心中却难免失望。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白等了一夜,白等的那一夜,到底也是自找。但魏如风并不如她在意他一般在意她,许嫣然心中是明白的。
就算她现在有些心不在焉,魏如风也看不出来不是?
“如风。”她咳了一声,淡淡开口。
“怎么了?嫣然师姐。”
许嫣然想,如果作为师弟,他这种态度无可厚非,甚至比其他人还要显得亲切,只是他在昨天做出那样的举动之后,还保持着这种浮于表面的讨好,许嫣然忽然觉得有些厌倦。
可是她心中更多的,却还是不甘。
这毕竟是她真正在意的第一个少年。
“师父说,如果你愿意,便跟我回去见见她。”她随意地说出口。
“真的?”魏如风喜出望外,甚至有些眉飞色舞。“太好了,她老人家是不是要看看我的根骨修为?是不是有考量我的意思?”
“不知道。”许嫣然低头回答。他果然只会把想要得到的东西放在心上,那么自己呢?也许接近自己,只是他达到目的的一条途径吧。
她心口闷闷的,也不知这便是伤心。
“嫣然师姐?师姐?”
许嫣然看到魏如风惊慌失措的脸,而那张脸忽而又模糊不清。在倒下的前一刻,她想,自己大概是病了。而昨晚冲动之下的行为,她却并不后悔。
并不是真的在检验他们之间的默契,只想在那种寒冷静寂的环境下看清自己的内心。看清内心并能及时剥离不必要的部分,才可以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只可惜上天似乎并不给她这个机会,魏如风及时接住了她。准确地说,是拦腰抱住了她。
“师姐?”他慌张地叫着她。
那双眼里的担心,也并非不是真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