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转身，眼前忽然一黑，一个高大的人影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
对于德奈悄无声息的靠近早已见怪不怪，伊风抬头，淡淡说道：“陛下放心，都已经办好了。”
“嗯。”德奈扬了扬唇角，“你知道我指的不止这件事。”
“可是陛下只让我做了这件事。”懒得去想他脑袋又在动什么脑筋，反正她现在没有二心，所以对于他深不可测的目光大可坦然面对。
这双眼睛清澈如水，千万年都不曾改变。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只将她当做颜遐手里的一件玩具，作为对手当然要抢过来。抢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到了手，却有些无所适从了。
其实这些年，在意她的原因多半是好胜心作祟。颜遐啊颜遐，少了你这个对手还很是不习惯。
“夜神陛下还有什么吩咐？”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伊风忍不住问道，她知道夜神这个人从来都是按着自己意愿说话做事，这幅表情还真是难得。
德奈笑了笑，“德奈是我家族的名字，你以后可以叫我的名字毁夜。”有些贵族人士原本家境贫寒，所以爬上高位之后也不会公开家族的名字，不过像德奈这样家世显赫却长期不公开家族名字的很少。德奈家族的老主人，也就是德奈的父亲，就是上一代的夜神。而他如今凭借自己的实力爬上了和父亲同样的位置，不得不令人叹服。
毁夜……脑海中不知为何跳出了另一张年轻的脸。
毁宇，现在又在哪里？
“他跟随颜遐去了天界。”德奈说道。
伊风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况且你对对你有好感的人都心存愧疚，毁宇那小子当初想带你走你拒绝了，就像你拒绝了华凤却一万年也忘不了他。哎，你的心肠太软了，不知不觉歉疚已经推挤如山，这样或者你会很累。”
被说中了心事，伊风脸上热辣辣的，“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提它做什么。”你想要我效忠于你就不要揭我的伤疤。
有趣，居然敢威胁他。
“好，我不提，不过要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只有忠心是不够的。”德奈道：“还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我的火魔法和炼金术都是花界顶尖的。”
“我知道。但是我指的不是这两样。”
“武力？”这个成年之前严加训练倒还有点希望，但是她现在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纵然刻苦钻研也达不到圣泉优秀生的水平。
德奈摇头，“不是。”
伊风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皱起了眉，“智力？”这个是天生的，哪能说变聪明就变聪明，虽然没有天赋，但这些年她也见识了不少阴谋诡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傻兮兮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谁料德奈还是摇头，“智力的话你身边有一大堆能力，纵然你不聪明他们也会帮你出主意。”这是大实话，可听上去怎么觉得自己这么无能，也罢，只能说明德奈当初看走眼选了自己。
“那是什么？”伊风最讨厌猜谜语了，因为老是猜不中，尤其是德奈这样高深的人出的就不行了。
刚刚还在为少了颜遐这个对手而感到失望，现在看到伊风一脸迷糊的表情，忽然发现这小丫头如果不冷这张脸、放松戒备地看着自己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皮肤白嫩，远看就像是陈列在橱柜里的洋娃娃。以前她也对颜遐露出过这种表情吧，颜遐或许会将她搂进怀里，然后宠溺地点一下她小巧可爱的鼻子。
“啊……夜神陛下！”颜遐已经不在了，他应该不会再打自己的注意了，可是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伊风嗅到了危险分子。
德奈不知怎么的就靠了过去，就好像被一块无形的磁铁吸走了魂魄一般，鬼使神差地做了刚才心里所想的动作。但就在伊风叫出声时闪电般地收了手。他这是怎么了，以前更邪恶的想法都有过，这次只是轻轻一触碰就有种罪恶感。他是夜神，随心所欲，从不勉强自己，这次怎么顾忌这么多。
“夜神陛下。”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伊风十步之遥小心翼翼地抬眼。
德奈轻叹，“对不起，我走神了。”居然还找理由解释，而且还找了个这么烂的理由，话一出口就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白长了。
“哦。”伊风也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还好他已经习惯了德奈的反复无常，只要他既是清醒过来就是万幸。
德奈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说到了哪儿了，嗯……除了忠心以外的条件。”
果然还是恢复常态比较好，虽然脸上表情永远让人捉摸不透，但相对于他不明所以的惊悚笑容要好太多了。
生怕他再次“失常”，伊风连忙接他的话，“是，除了忠心以外还有需要什么条件？”
“心态和自我保护能力。”
“能说的具体些吗？”这两个概念实在太抽象了，努力都找不到方向。
德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先坐下来吧。”
“是。”伊风看了眼座位，没有犹豫便走了过去。
“先来说心态吧。”德奈道：“你从浮云村出来后在槐都学习，后又来到圣兰都，经历一次死亡之后又辗转到了浅羽部落，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蜕变，我不顾舆论将你提拔为花王，又让你出使海界和彼世。”
听着他将自己的经历轻描淡写地概括成几句话，想到那些过眼云烟，不由有些伤感。
“你一用这副表情看着我，我就感觉自己欺负了小孩。”德奈摸着手里的茶杯说道。
“夜神陛下真会取笑人。”伊风呵呵干笑了两下，不知不觉中竟发现自己对他的惧意减了不少，“陛下有话不妨直说吧。”
“你最开始依赖的人是紫琪，而后颜遐、华凤、浅羽部落……”
说到底自己就跟寄生虫没什么两样，一路走来都是靠着别人的。
“知道我为什么三番两次让你率领使者团出界吗？”
“海界危险，别人都不想去，彼世的话，你可以利用我对付颜遐。”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了，知道德奈这家伙虽然冷酷无情，但是绝不会因为自己说了实话而降罪的。
德奈眼中闪动着温柔而邪气的光芒，笑意在嘴角泛滥，“你说对了一点，但不是全部。我屡次让你涉险不过是想锻炼你。”曾几何时，这句话出自另一人之口，他没有忘记颜遐临走前的话：她不是你一时兴起的玩物，你想得到她，就要尊重她。
“你从小对周围的人都太过依赖，没有尝试过独自面对困难，你上次跳崖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心态，所以面对困境才会无所适从，结果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想想他说的在理，竟比她自己还要了解的透彻。
“嗯，我确实是这样的人。”软弱无能只会依赖人，伊风垂头丧气，“那么自我保护能力呢？”
德奈笑着，忍不住摸摸她小狗一般搭拉着的脑袋，伊风突然浑身一震，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虽然魔法很强，但自我保护能力非常差，要不是悠形影不离地跟随，我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在彼世的时候，居然轻易中了柳月王子的毒，我知道自己很没用。”
“我说这些话不是想看你自暴自弃的，至于那个柳月王子的事我以后会慢慢跟你说，我想问你一句话。”德奈放下手中把玩的精美白玉杯，“你想不想与我携手站在六界的巅峰？颜遐的愿望或许我可以帮他完成。”
沉默了良久，伊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重新审视德奈，“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何时说过假话？”德奈反问。伊风在心里道，你说的假话还不少吗？但表面还是微笑着说：“你当然说到做到。”但愿吧，即使不愿意承认，德奈在某些方面确实比颜遐来的果断，虽然有时候任意妄为不计后果的性格很让人害怕。
“人生还是找点目标的好，不然就太无趣了。”德奈问道：“你可愿意帮我？”
伊风点头，“当然，命运女神是死神之克星，却也是他的幸运星。”难得德奈要做件好事，她当然会竭尽全力帮助他。
“那么，陛下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嗯？”
“您今天给我讲了这么多心里一定已经有计划了吧。”
“我上次让你办的两件事，你只完成了一件，还有一件？”德奈扬起唇角。
开始还以为他存心刁难自己，难道真是两件？努力回想他说过的话：去查圣兰都各处赌坊的帐，飞跃赌坊长期逃税漏税，这次算是将功抵罪。
但是后来赏金却没有冻结。
德奈不可能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那么赏金难道不是奖励给飞跃赌坊的？要是这样那可就完了。
伊风表情不由凝重起来，不对，其他赌坊没有什么功劳，可为要平白无故给赏金，只有飞跃赌坊，那个善于伪装却人脉四通的梁老板。
“你不会是在收买人心吧？”说出这话之后伊风悔得舌头打结，德奈这样的人需要收买别人吗，全花界还有哪个不服他的。
没想到德奈却笑了，“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是在为你收买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