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睁大了眼睛,舅舅?是刘盈吗?当她发出这样的疑问时,竟不明所以的心跳徒然加快。
她并没有见到过刘盈,但是她知道历史上的刘盈,知道张嫣这个人物的身份和命运,以及两人之间命运纠缠的尴尬,再加上她本拥有着一颗少女蠢蠢欲动的心,于是关于刘盈,多少,她都会心中异样。
“嫣儿,见了你皇阿公,要行礼,知道吗?要学着你父王教你的行礼,你就说……”鲁元开始紧张起来,不断的叮嘱张嫣,“你就说,赵国张敖之女张嫣拜见皇阿公,愿皇阿公万年长乐!可记住了?”
鲁元的紧张让张嫣有些不习惯。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她回想一下,便能牢牢记住,点了点头,说:“母后放心,嫣儿知道怎么说能让皇阿公开心!”她说着细细观察不远处慢慢靠近的一干人,她在猜想刘邦身后两侧的年轻男子哪个是刘盈。两人衣着虽然大不相同,但年龄却相差无几,张嫣并不知道作为西汉太子的穿着该是怎样,所以很难猜透哪个才是刘盈。但,就在这一刻,她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个年轻男子身材偏瘦,个头算不得拔尖,却是昂首挺胸。借着灯光看去,神情落寞,自顾自的走他该走的路线,虽然有一行随从,但那感觉却像形单只影,并不像另一人那样向刘邦热情的谈论着什么,洋溢着洒脱和活泼。张嫣正注视着一干人走近,突然,她所注视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也不等刘邦停下步子,行了一礼,不知对刘邦说了什么,也不知刘邦回了他什么话,那年轻男子便从紧挨着他的南门走去,接着从队伍里也走出几个提灯笼的宫人,紧随其后,慢慢的,一干宫人同男子一起消失在鸿台的南门里。
“你舅舅和你皇祖母一样,对这歌舞宴会始终都不很热衷观赏!”鲁元在看到男子出了南门后,像是自语的说道。
张嫣没有说话,她竟没有猜错,那个便是刘盈。
如果说吕雉不爱观赏歌舞宴会是因为自知年纪不轻,又技不如人,面对戚夫人的歌舞心生妒忌,那刘盈年纪轻轻,不爱凑这份热闹代表着什么呢?
张嫣正想着,刘邦一干人已经靠近,鲁元跪下行礼,恭恭敬敬道:“鲁元拜见父皇!父皇万年长乐!”
张嫣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跪下行礼,奶声奶气的说:“赵王张傲之女张嫣拜见皇阿公!愿皇阿公万年长乐!”
刘邦似乎没有想到鲁元后面还有个小女娃跪拜自己,而且小嘴还这么甜,捋了捋胡须,笑道:“抬起头来让皇阿公好好瞧瞧可是那调皮的嫣儿?”
鲁元听罢,慌忙示意张嫣:“快快,快抬起头给你皇阿公瞧瞧!”
张嫣不慌不忙,抬起头,看着刘邦咧嘴一笑,煞是喜人,头一歪:“皇阿公的胡子真好看!”
张嫣这一句更是惹得刘邦捧腹大笑,走到张嫣跟前,弯下腰就要抱她。这时,他身边那个年轻男子开口了:“如意见过鲁元姐姐!”然后走过去扶起鲁元。鲁元笑道:“三皇弟又长高了好多!都快比过你二皇兄了!”
张嫣这才明白,这个远远看上去跟刘盈年龄个头相仿的男子竟然是刘如意。刘如意比刘盈小了三岁,不过现在近距离看刘如意略有些肥硕的身形,还真看不出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很明显这便是现代人说的“营养过盛”。再一想,其母亲如此受刘邦宠爱,本身又是得宠的皇子,那日子逍遥的恐怕汉宫里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不过的,自然也就很容易长膘长个头了。
“三皇弟在代国封地上过的可好?”
刘邦抱着张嫣走在前面,鲁元和刘如意走在后面闲谈。
“很好,有周昌周将军辅佐,我在代国很好,只是总会十分想念父皇和母妃。”
鲁元轻轻一笑说:“三皇弟自幼都很得父皇宠爱和器重,思念父皇是应该的,想的狠了就回汉宫瞧瞧,也可解父皇的思犊之苦。”
“姐姐说的是!”
张嫣在刘邦怀里,回头看二人,见鲁元讲话时心不在焉,时刻都在注意走在前面的刘邦,想必是想找机会跟刘邦说话,只是刘邦只顾抱着自己往前走,根本没有要跟鲁元说话的意思。
张嫣想了想,伸手去摸刘邦的胡子:“皇阿公,我要摸摸皇阿公好看的胡子!”
刘邦听罢,又呵呵笑了起来。汉宫里就算是最得宠的刘如意也没有在他跟前这样放肆过,张嫣的无忌和天真令刘邦心中愉悦。
张嫣也知道自己才六岁,适当的童言无忌更能得大人们的喜爱,所以便更加放肆起来。
“母后也来摸摸皇阿公的胡子!”张嫣调皮的说,“皇阿公,你停下来嘛!让母后摸摸摸摸,母后快来摸摸皇阿公好看的胡子!”
刘邦被这调皮的小妮子逗得很是开心,便由着她的性子停了下来:“嫣儿比从前更调皮了!这可怎么了得?”
鲁元自幼受吕雉教导,什么时候也没有这么放肆过,见刘邦停下了脚步,也不敢真上前去摸刘邦的胡子,嘴里嗔道:“嫣儿别胡闹,小心弄疼了皇阿公!”但也正是这个时候,鲁元瞧见刘邦胡子中夹着几缕泛白的胡子,心间一动,低低的说,“国事操劳,还望父皇保重身子!”
刘邦在听见鲁元的话之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这一声叹,躺在他怀里的张嫣听的很清楚。
一路无话往鸿台大殿走去。
宫人一声长报:“陛下驾到!”
紧接着大殿跪了一地,高呼:“陛下万年长乐!”
“平身吧!”刘邦说着放下张嫣,独自一人往帝位走去。
紧接着鲁元就要去抱张嫣,谁知这时张嫣不依了,嚷嚷道:“我要皇阿公抱!我要看皇阿公的好看的胡子!”张嫣知道轻微的调皮能得到刘邦的喜爱,太过放肆就会引起刘邦的厌烦,此时她这样闹,也想看看刘邦对她的宠爱程度,自己是不是够格在他跟前要求些什么。
张嫣这样一嚷,不仅要引起他人的嗤笑。
她嚷着,就要哭出来,鲁元见刘邦站住又转身看张嫣,慌忙道:“父皇恕罪,都怪鲁元教导无方……还望父皇恕罪,嫣儿平日里懂事的很,不是这样的……”她紧张着,生怕刘邦责骂。
“陛下,嫣儿平常乖的很,这样胡闹恐怕是十分想让陛下抱在怀里,陛下身为天子,怀抱自然是舒适又安全,小嫣儿也能的很呢!”说话的是吕雉,她见张嫣这样胡闹,鲁元又这样为难,赶紧帮腔。
站在地上还在调皮的张嫣听罢嚷的更厉害了:“我要皇阿公抱,皇阿公抱着好……”
果然,刘邦往回走了两步,重新将张嫣抱在怀里。张嫣转涕为笑。众人见刘邦难得如此亲近,也变得嚣张起来,一干人等毫无顾忌的哄堂大笑。
再看戚夫人,刚才吃了吕雉一个下马威,这时吕雉的亲外甥又这样得陛下喜爱,心中更是愤愤。待刘邦吩咐她跳《楚舞》时,她借口腰疼,只跳了最简单的折腰舞。
张嫣坐在刘邦怀里不住的撒娇,又是喂刘邦吃点心,又是夸戚夫人舞跳的好看,舞装也好看,人也长得好看,还嘟着嘴说:“皇阿公,等嫣儿长大了,也要跳戚夫人这样好看的舞,穿戚夫人这样好看的衣衫!”
这话更是逗乐了刘邦,哈哈大笑起来。
张嫣虽然没有看到戚夫人跳最出名的《楚舞》,但这功夫甚强的折腰舞也让她大饱眼福。原来戚夫人的舞姿之所以能得刘邦喜爱,是因为她软弱无骨的身姿了得,那折腰的功夫就算是现代专门学舞蹈的舞者都很难做到。旋转的速度,合着长长多彩的宽袖,再加上软弱无骨的腰肢,折上折下,摆动起来,确实好看无比。这功夫靠练习是很难达到的,无可置否,戚夫人本身的身体条件恐怕是天生如此,加上后来的勤加练习,才有了今天无人能及的功夫。
一舞毕,刘邦率先鼓掌叫喊:“好好好!戚夫人的舞姿是越来越得朕喜爱了,很好,很好!”
紧接着,一片喧哗声起,不外乎都是对戚夫人舞姿的赞赏。
“众位爱姬都要好生的跟戚夫人学着,汉宫里,如今也唯独戚夫人的舞姿能跳出如此宏观令人叫绝的场面。管姬曾经扬言要跟戚夫人一决高低,看了戚夫人的舞姿后,可有什么感想?”看得出,刘邦看了戚夫人的舞姿,心情甚佳。
底下坐着的管絮悠悠起身,福了一福,道:“陛下笑话嫔妾了,嫔妾哪里敢跟戚夫人比舞姿,这不是要嫔妾闹笑话吗?”
刘邦大笑起来。又跟众位嫔妃闲话一会儿,又吩咐戚夫人再跳一支,说让众位爱姬也大饱眼福一次。而戚夫人则捂着肚子,一脸的不快回复道:“陛下只顾享乐,都不关心嫔妾是否跳的舒服,适才嫔妾已经说腰疼,现在一支舞毕,腰疼都转为肚子疼了,陛下还让嫔妾献技!”她说着微微侧身,十分委屈的样子,也不看上座的刘邦。
刘邦一听,站了起来,紧张的说:“爱姬可疼的厉害?朕这就着人请太医去金华殿为爱姬诊治。”他说着将张嫣放下,径直走到戚夫人身边,牵起她的手就要离开鸿台大殿,“朕先陪爱姬回金华殿歇着吧!”
“嗯!”此时的戚夫人脸上已经露出丝丝喜悦之情,撒娇似的依着刘邦的身子,也不顾他人的目光,轻步往外走去……
“陛下!”刘邦身后一声高呼,正是吕雉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