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空气暖暖的,菸然站在清澈的望月湖边,青竹悠然,桃花零散,看着如此静好的景色,随口吟出:“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委嵩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铃儿站在菸然身后,咯咯的笑:“小姐的诗作的真好!只是小姐,哪湖中游得明明是鸳鸯呀!我觉得小姐的诗应该改为‘春江水暖鸳鸯先知’呢!”
菸然失笑,并未多说什么。
自那日寒月倾不请自来的拜访后,菸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每天除了练习《莫凉剑法》,还会抽空练上几个时辰的书画,偶尔吟诗,和铃儿猜谜。
更重要的,是每天晚上都要带着铃儿翻墙出去。好在这半月里也未曾有人发现欧阳菸然回来,这是一大契机。
这几日,隘城中传开了一个消息,一家酒楼三日之中红遍了大半个隘城,似乎是凭空而起,立在偏僻的郊外,但丝毫未曾影响酒楼的声誉,反而比起别家的生意更是红火。
酒香不怕巷子深。
施月楼,人传隘城一绝。
菜绝,酒绝,景绝,人绝。
菜绝,自然是出自菸然之手,限量供应,引得来人争得头破血流。菸然并不意外,一道简单的蒸鸡蛋羹,淋上香油;一盘宫保鸡丁,撒上小尖椒;一道麻婆豆腐,倒入麻油。久香不散,惹得人肯花重金抢购也倒不稀奇,图的,就是别的地方没有的新鲜。
酒绝,小麦、高粱、糯米、大米、玉米。菸然采用了最传统的蒸馏法,虽不似现代的茅台、五粮液一般清澈透明,入口绵香醇厚,但比起别家稀薄的酒料,也算上是极品了。入口辛辣,后味足。还有葡萄酒,奶茶等。
地绝,大面积的菱形水银镜,金箔的圆形吊顶和平开门的玻璃隔断交相辉映,菸然花了重金把粗糙的砖头地板改成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采用了宫廷式的布置方法,蜡烛,水帘,美轮美奂。
人绝,隘城中人广传,施月楼的老板是一位及其神秘的清雅女子,出淤泥而不染,食五谷而出尘。人美,歌美,诗美,乐美。
菸然看着自己的心血,淡淡的笑着,不由得想起那天她和寒月倾的谈话。
——女人,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跟我谈一笔生意。
——什么?
——我花重金买下的三只宠物不见了,损失虽不大,可也是让我不甘啊……
——我又没见到,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
——莫急,我只是想和你谈一个合作。
——合作?
——对,想必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虽是太子,但父王仍旧未立我为储君,反而对我的四弟疼爱有加啊,所以……我需要一把助力。
寒月倾笑的高深莫测,褐色的瞳孔像是可以看透一切,却又令人捉摸不透。
——助力?我能帮到你什么?我没钱,难不成帮你混吃混喝去?
菸然不解,但听到他用的是“我”,而并非“本太子”,当下语气自是少了一些顾忌。
——我需要一个,可以引住天下人,甚至武林中人视线的杀手组织,包括吸引……我的父皇和弟弟。你能做到的吧?
多么不可怀疑的口气。
——要我当你的替身,然后要用华丽的外表,包装这个组织吗?
——对,你是个聪明人,尽管放手做就是了,而且我也相信,女人,你愿意为我效劳……也愿意,离开欧阳府吧?
——好,我答应你。
……
事实证明,寒月倾的选择是正确的,菸然仅仅花了十天有余,耗金不计其数,打造了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施月楼”。
施月,也是十月的意思,而她前世的生辰,刚好在十月。
不知道妈妈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呢……菸然不受控制的想着,清秀的面容也蒙上了一层忧愁。
在别人面前,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面具,不肯轻易摘下,不知道是缺乏的安全感在作祟,还是不想做祸水红颜。
“小姐!不好了……今天的菜品买……买完了,可是有一个号称四皇子的人,点下了我们所有的招牌菜,还……还要求小姐您亲自抚琴呢!”铃儿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菸然不禁轻皱眉头。
“那个人……”
“那个人的确是四弟,菸然,你去见见他吧。”还不等菸然开口,寒月倾淡淡的声音从铃儿身后再次响起。
菸然倒是没有多大惊讶,一挑眉,点了点头。
可怜了铃儿,呆呆地望着寒月倾的俊脸看了半晌后,脸色变得惨白,自然反应般跪下。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菸然也愣了一愣,铃儿怎么会知道寒月倾是太子?而不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呢?
显然寒月倾也有些兴趣,但还是不露声色的示意周围的暗卫离去,当然这一动作也没能逃过菸然的眼睛。
暗卫和死士的培养已经在进行中了。
“起来吧。”寒月倾又恢复了温和的声音,上前虚扶了一把铃儿,铃儿的脸上立马飘出两朵不自然的红云。菸然不禁在心底暗骂道,好你个寒月倾,原来就是这么勾引小妞的。
寒月倾仿佛从菸然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么,回了一个在别人看起来极其温柔,但落在施落嫣严重却是调侃的眼神。
明明是在说:你不也被我“勾引”到了吗?
甩了甩袖子,看着铃儿唯唯诺诺的姿态,菸然忿忿的离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铃儿一眼,在铃儿及其茫然的眼神中离去。
走出寒月倾的视线,菸然嘴角勾出一丝冷冷的弧度,四皇子是吗?不知道比起他的太子哥哥,是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寒逸玹。
是夜,施月楼里再起笙歌。
四皇子亲临,菸然遣了铃儿去烹饪,这丫头日日在自己身边学习,领悟的倒也快,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菸然去了面具,设屏障,摆瑶琴,双手一试弦,音调温婉而不失柔情,一曲《火蝶·虞姬赋》流淌而出,伴着菸然如出谷黄莺般悠扬婉转的歌声。
跪坐城墙边听四野楚歌唱遍
你紧握断剑擦去唇边的血
任狂风猎猎将黑色披风掀卷
身后残旗硝烟遮天
镜中红衣红颜是扑火的蝴蝶
我抬手抚你沧桑的脸
相伴二千九百二十一个日夜
让我最后为你再舞一阙
帐外月中天我手握最利的剑
我折腰盘旋红袖翻飞舒卷
我舞步轻点上一步踏在人间
下一步碎落在黄泉
一片寂静,随从四皇子来的人也是听得如醉如痴,四皇子也是饶有趣味的盯着屏障后的身影,也不去过问端上来的菜品,只是直直的盯着,那道曼妙的身影。
菸然透过一道缝隙,细细打量着四皇子,金丝褐袍,一根玉簪插在发间,脸庞倒也算俊美,但却不及寒月倾的精致无暇,腰间悬挂着一枚青玉玉佩,身姿傲然,却少了几分属于王者的霸气。真不知道皇帝怎么会下决心扶持这个儿子。
看着被自己勾起兴趣的寒逸玹,菸然不屑的一笑,继续唱起。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美人三千笑最后一笑最骄傲
让鲜血在长剑上绽放
这一刻你是我一个人的王
我愿意为你拥抱死亡
诀别的舞蹈我化为火中的妖
你的泪是我最美的陪葬
让我用生命成全你的荣耀
最后一笑灼灼桃夭
……
铮——
微微一声,琴弦静止,寒逸玹缓缓拍起了手,用略微低沉的声音道:“好曲,好乐,不愧是施月楼的老板,只听得一曲,也不枉本宫深夜前来啊。”
“民女琴技不精,还让四皇子见笑了。”菸然从屏障中走出,正欲行大礼,却被寒逸玹一把扶起,菸然面无表情,却在抬头的一刻微微一笑,眼眸中波光流转,看的寒逸玹一愣,眼中大放光彩,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不必多礼。”寒逸玹一把握住菸然的皓腕,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带着菸然入座。
不露声色的挣脱了寒逸玹的手,菸然的冷笑越发的重了,只是没人看见。
换上一副莹莹动人的模样,菸然玉手纤纤地指点着桌子上各种各样的菜品,包括外观含义,营养价值等,一副尽职尽责的“好夫人”的模样,更引得寒逸玹的目光久久的注视着她。
拿起细致的银筷子,寒逸玹优雅的夹起一个袖珍汉堡,按照菸然的提示,包上一层油酥纸,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然后是红酒,菸然从托盘中拿出几只用琉璃特制的高脚杯,斟上了一杯,含笑递给寒逸玹,看着寒逸玹品尝后一脸惊喜的表情。
……
夜深,菸然揉着发酸的脖子回到欧阳府,却发现软塌上多了一个身影,待看仔细,面色便黑了几分。
“太子殿下夜闯民宅,擅入未出阁女子的闺房,就不怕世人议论纷纷么。”
狭长的凤眸一挑,更加嚣张了,拉过蚕丝被,不顾菸然越来越黑的脸色,做出一副欲在此就寝的模样。
菸然也懒得与他计较,秉持着不是你走就是我走的想法,转身就欲走出房门。
“女人,谁叫你去勾引我四弟了?”寒月倾的声音背着菸然响起。
不回头。
“女人,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继续走。
“女人,你给我站住!”
不见了。
而后寒月倾嘴角绽放的一抹诡异妖媚的笑容,离去的菸然自然不会发现……
女人,你是我的玩物,我可不想用别人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