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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古杨之死

初春,流影湖畔。

午间一场细雨过后,空气沁人心脾。银芽柳被寒气冻得红红紫紫的外貌已是昨日容颜,现已露出了银白色的花芽,豆腐般水嫩嫩的小脸煞是可爱。四下里,紫花地丁会连成片、漫延一地,衬得银芽柳仿佛一株玉颜美人拖着淡蓝色的裙摆摇曳生姿。

晓日桥下此时一男子长身玉立,一袭月白长衫竟比天边云朵还要洁净三分。

往来的行人不时窃窃私语:哟,萧四少这是在候着谁呢?

昨日,萧御风约了林星疏今日在流影湖畔见。

他早到了半个时辰,独自站在河边感受这一派春意盎然之色。

未时正,一个女子从桥那头而来,走到萧御风的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萧御风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面前女子,她除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余下姿色平平,皮肤蜡黄,眼角下方还有一些斑斑点点。嗯,可以说,很有些丑!

半晌后,萧御风忽然大笑:“亏我上次还问你会不会易容,我倒是忘了,我们的林大小姐梳妆打扮不行,但扮丑绝对是一流的。”

来人便是易容过后的相府千金林星疏了。她瞪了瞪眼,不发一言,绕过萧御风,沿着河往下走。萧御风尾随着她,又来到上次那片隐秘的杨树林。

走到上次那片空地时,林星疏突然一转身,朝他面上就扔过来一样白白的像是春饼皮般的东西。萧御风用两根手指捏住,伸直了手臂,将“春饼皮”拿得远远儿的。皱了皱眉头问道:“原来人皮面具这么恶心,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从死人脸上剥下来的?”

林星疏双手叉腰,“你究竟是戴还是不戴?”

萧御风又伸出去另外一支胳膊的两只手指,四只手指将人皮面具提起来,整了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自己脸上贴去。林星疏看他动作慢得跟蜗牛似的,便过去帮他,两巴掌夹击,大力一把拍下去。

萧御风哇哇直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太好了,我不是君子,因为我是侠女。”林星疏又仔细帮他整理一下,弄得服帖齐整,最后瞅瞅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萧御风左摸摸右摸摸自己的脸,嘴里细声细气地学着她道:“侠女...”

林星疏不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讽刺,转头离开树林。

萧御风一只手仍然顾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忙挥着,“诶,你等等。你又不知道地方。当然应该是我萧大侠来带路。”

两人一路磕磕碰碰,不多会倒也来到了目的地——京中较偏地段的一处旧宅前。

林星疏远远看着宅子,斑驳的砖墙衬着破旧的木门,显得颇为破落,不禁诧异道:“你确定是这里?”

昨日,萧御风说找到账簿上一名贪官藏赃款的位置,约了林星疏今日乔装改扮来探探。按照一般的情况,既然是贪官,便免不了将宅子修建得金碧辉煌、无以伦比,退一步来说,就算为了引人耳目,也不至于伪装成这个地步。是以,林星疏不敢相信。

“不用怀疑,就是这里。你也觉得这里很破,对不对?”萧御风顿顿,又拿出打抱不平的口气道:“真是的,藏娇应当置金屋。这么个烂宅子,还是原先的主人转让的。你说让被藏的姑娘情何以堪呐。要是我的话,——”

“要是你看上什么姑娘,她一定会因为受不了你这么罗嗦,转身便走,恐怕跑都跑不及,管你是金屋还是狗窝。”萧御风还未说完,林星疏便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萧御风被抢白这么一句,闷闷地也不与她打闹了。

两人走近了些,慢慢围着院墙前后打量起来。

要说这宅子虽是半破不新,但依山傍湖,加之后院的十二棵蟠虬参天的古杨树,也颇得野趣。这些老树盘根错节,有些树根还冒出了地面,甚至穿墙而出。

萧御风走到其中一棵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突兀在外的根结,又抬头看了看,这棵杨树的叶子都掉得光秃秃了,树顶的枝杈和树干也断脱了。这幅光景和它枝繁叶茂的邻居们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萧御风缓缓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林星疏走到他身边,幽幽吐出一个词来:“死了。”

萧御风双手合十,对着已经枯死的杨树拜了拜。林星疏看着颇为认真的萧御风,问道:“你这又是在祈求什么呢?”

萧御风垂下手,露出一副“你这问的不是废话麽”的表情,道:“我拜摇钱树,自然是期望变成腰缠万贯的大财神啊。”

林星疏斜了他一眼,哼道:“小心你是条木命,金克木,克死你。”

萧御风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我自小算过了,我命里属水,金旺我,呵呵。”

两人正打趣着,听见这宅子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人快步从后院绕到前面。只见门中走出一位妇人装扮的女子,看形容年岁应有二十大几。妇人布衣荆裙,不施粉黛,但举止从容,仪态万方。妇人看到一男一女两人在门前径直盯着自己,微微施了施礼,问道:“不知两位到敝宅,有何见教?”

林星疏正准备开口,萧御风却抢先上前几步,带着几分欣喜之色长揖道:“小弟拜见表嫂。”

那妇人似有一惊,不过随即又恢复平静,道:“民妇不敢当。这位官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拙夫并没有表弟。”

萧御风仿佛也有些吃惊,“敢问夫人夫家贵姓?”

“拙夫免贵姓吴。”

萧御风面上有些臊意,忙道:“这位夫人,十分抱歉,看来是在下搞错了。在下小姓韦,最近进京做些小买卖。想起一直在京中居住的舅父,便携内子前来探望。因为舅父膝下仅有一子,较在下年长,是在下的表兄。刚刚见夫人从门中而出,便以为夫人是自家表嫂。实是在下唐突,望妇人切莫怪罪。”

那妇人略笑了笑,道:“原来是余老先生的外甥。韦官人不知者不为过,不必介意。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民妇,拙夫已经买下此处宅子,余老先生也迁至别地了。””

“夫人认识我家舅父?请问夫人知道舅父搬至何处了吗?”

妇人摇摇头,致歉道:“这个,民妇和拙夫倒没有细问。”

“那我家舅父是何时搬走的?”

“说起来,也有两个年头了。”

萧御风唏嘘叹惋,又踱至杨树下:“还记得幼时随母亲来探望舅父,这里杨树棵棵枝叶扶疏、生机勃勃,今日故地重游,再看怎么竟已枯死了一棵。哎,感叹时光如水,一去不复返啊。去年,母亲仙游,留有遗命,若我到了京城,一定拜望舅父一回,告知母亲大人死讯之时,也传达这么些年来的手足相思之情。如今,舅父举家迁移,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一面。”说着,还抬起手臂,以袖拂面。

林星疏心里虽然觉得萧御风做戏甚是好笑,不过不忘仔细盯着那妇人一言一行,只见她神情复杂地看了那颗枯死的古树一眼,又上前安慰萧御风道:“韦官人,闻言令堂大行,民妇也甚感悲痛,还请节哀顺变。不过相信令堂九泉之下一定会保佑您舅甥二人他日重逢。”

萧御风作势擦了擦泪水,“借夫人吉言,相信我与舅父不日定能团圆。”说着,向妇人再次揖道,“今日叨扰甚久,在下告辞。”

妇人也施礼,道:“官人,请。”

于是,萧御风便带着林星疏一同走了。

妇人在他们身后又深深看了那棵“枯死”的杨树一眼,才慢慢踱开。

两人走得远了,林星疏突然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冷冷地看着萧御风,“看不出你戏唱的比集秀班的还要好,不过再敢说我是你内人试试!”

“哎呀,演戏归演戏嘛。而且像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武功盖世的大侠,娶了谁,那还不是她的福分?”这话听上去像是说能成为他萧御风的妻子那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似的。

只不过,林星疏并不这样认为,萧御风相貌武功是好,可惜行为轻佻、言辞轻浮,不是个托付终身的好选择。思及此,她好笑地摇摇头,自己岂是个能考虑“终身”的人,就是稍微想想也不可。于是,她定定神,转而道:“你带我来此处,无非是想告诉我,你怀疑这古树被掏空藏了银子,这才死掉的。按照金克木的道理也说得通。但是毕竟我们隔了道院墙,也不能就此武断下结论。”

“那树中现在根本一两银子都没有啊。”

“啊?!”林星疏十分之诧异,“那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刚才不是说了你是我的内子吗?当然要带老婆四处看看,了解老婆的喜好,以后也好置办一些房宅田产。本来我是不会看这种烂宅子的,但是你的品位不敢恭维,所以还是来瞧瞧好了,兴许你会喜欢。”

“萧御风!你找死!”林星疏怒吼着便要拳脚相向。

萧御风忙不迭地逃走,林星疏一路狂追。好容易看到流影湖了,萧御风停下来歇歇气,林星疏不待他休息好,马上便追到了。眼见着杀将过来了,萧御风上气不接下气地止道:“等会,你先听我说。”

拳头到了面前,林星疏停了,“好,行刑前也要听听遗言是什么?”

萧御风听了这话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放心,前晚我已经派人暗中探查过了,那棵老树确实藏有大量银锭,而且根据錾刻其上的铭文,可以肯定是盈瑞六年押往济南历城的那批赈灾专银。”说着,又狡黠地转了转眼珠,道:“不过,既然顺手,昨晚也就又‘拿’出来了,所以我说现在那树中没有银子。”

将失窃的赃物用同样的手法再盗出来,在上元节初遇之时,林星疏就已经见识萧御风用过一次了,那时将被盗的玉佩还给了崔红菲,只是没有想到这回还是采用的惯技。

“但是,这次你准备将失物还给谁呢?需要这些银子的人早已经不在了。”林星疏不无悲哀地说道。是啊,那年的历城不知多少户人家天人永隔,家破人亡,至今也许还有无数冤魂在游荡,难以安息。

萧御风一改调笑的神情,正色道:“自然是要还之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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