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洁予蜷缩在温暖的营帐,象只树袋熊一样抱住柔软的被褥,舒服地想要在床榻上打滚。谁说她随军出征就要跟将士同吃糠食同住陋帐,她又不傻,替魏国卖命遭皇帝算计,这次还要再次卖命给南宋的小皇帝吗?她有再多的命也不够卖呀!
她只是随行督军,舒服地窝在营帐里,出出主意就行了。至于卖力气的活计,就交给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吧!之所以提出随军出征,一是为了制造卖命的假相,以便更好地提要求;至于二嘛,也算是为了变相地躲避小皇帝无时无刻的敌意吧!真弄不明白,两个年轻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小皇帝非要对她赶尽杀绝不可。
她叹息着,摇了摇头。
文恺从帐外掀帘进来的时候,营帐外蹿进一股子冷风,他踏进来的同时,一眼就看到文弱的宰相象闺房里的小姐一样,抱着一团被褥,眼神迷离地想着什么心事。他身着便服,长发松挽在脑后,几缕乱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灯光映照之下,肤色如玉,唇色若朱,竟显出几分诱人的颜色。
文恺心里咯登一下,赶紧收了胡思乱想,重重哼一声提醒发呆的某个人。
舒洁予茫然地将视线投向他。
文恺走到床榻旁边站定,很是头疼地拧起浓眉:“郦宰相,出征三天了,你就是这样子和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吗?”
舒洁予眼神越发迷茫,意思是那要怎么样?
文恺被她楚楚动人的眼神撩拨得心猿意马,暗忖就这份姿色去倌窑卖屁股那绝对是头魁。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轻蔑之心再起,不过是空有其表的文官,还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听说魏军已经杀到界城了,不知道郦督军可有什么好的计策?”文恺阴阳怪气地说道,随意地坐到他的床榻边上,眼睛轻蔑地看着她。
舒洁予正欲开口,帐布被人掀起,一条人影闪了进来。她被帐外的冷风吹得缩了缩身体,把被窝里暖手的熏炉抱得更加紧了。
进来的是一身戎装,英俊沉稳的老相识文沛,因对魏军熟悉的缘故,此次任文恺大将军的副将,随军出征。
舒洁予看见进来的是他,脸色微微一沉,见到旧仇总是让人不舒服。
文沛进来之后,接着文恺的话笑着说道:“文将军的问题也是我此次来请教的问题,郦督军,可有什么应对的计策?”
舒洁予给了他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办法不都在朝堂之上说完了吗?朝奉郎和本督军心意相通,怎么做还要本督军教你吗?”
文沛一点没有着恼的样子,眼睛扫了一眼额上冒出青筋的文恺,温言浅笑:“郦督军可是在陛下面前签了军令状的,这次的仗若是败了,督军就一点都不着急?”
舒洁予打了个老大的哈欠,懒洋洋地瞥着他:“这次的仗武有文大将军,文有朝奉郎,我只是挂个督军的名号,出来长见识的,能有什么好主意?朝奉郎看着办就好了。”眼见坐在床边的文大将军就要暴起,舒洁予迅速伸出小手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谈笑晏晏,“放心了,早在出征的前两日,朝奉郎就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只需要照做就行了。”最后一眼似笑非笑瞥向文沛,“是吧,朝奉郎?”
文沛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笑容凝滞在脸上,盯视她许久。他这种僵硬的姿态让舒洁予看了心里大爽,忍不住抚掌笑道:“前两日,朝奉郎营帐中进进出出魏国百姓装束的士兵,以为本督军是瞎子不成?”
文沛轻声地笑,声音低柔,掺杂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我以为,他们已经足够隐蔽了,想不到督军这边有着一位更好的探子。”
二人相互叵测高深地笑,香儿随军出行是公开的事,那丫头看似神神唠唠,做探子却是一把手,连舒洁予都没有想到,实在是意外的惊喜。文沛营帐里的动静,自然是香儿刺探出来的。
舒洁予非常清楚文沛之所以如此卖力的原因,象他这种从草根爬上来的人,想要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跟,就必须在这次战役中一炮打响。他既然有着比她更强烈的求胜欲望,她又何必打击他的自信,让自己沦为做宋军的牛马呢!
况且,文沛的实力,她实在很想见识一番,这个现在默默无闻的朝奉郎,值不值得成为她以后的对手。
“想必我们魏国边境的诸多小国,朝奉郎早就做了布署,派遣稳妥的人过去撺掇了吧!”舒洁予两眼直直地看住他,眼中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文沛迎上她的目光,含笑不语,半晌才道:“督军猜得没有错。”
舒洁予淡淡一笑,懒洋洋地斜倚在枕头上:“既然这样,就算魏军杀到界城,我们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文大将军。”她向文恺斜飞一眼,眼神颇妩媚,“你说是吗?”文恺立时打了个哆嗦,触电一般地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本将军先,先回营帐,还有要事相商……”语无伦次地说完,文恺逃也似地离了营帐。
舒洁予咯咯地笑,眼波转向伫立在床榻旁边的文沛,声音慵懒娇媚:“朝奉郎,你帐中就无事吗?”
文沛笑笑,不退反进,向她微微俯身。阴影笼罩住舒洁予,她莫名地有一些紧张。
迎上她小鹿般警惕水灵的眼睛,文沛伸出手,竟似想抚上她的眼睛。舒洁予警惕地往后退了退,脸色放沉:“朝奉郎!”
“啊!”文沛一副刚回神的样子,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督军勿怪,实在是因为看到督军的眼睛,想起文某一名远方的朋友。”
“你的朋友关我什么事?!”舒洁予心里满是恼怒,口气也不好听了。文沛!这个杀人凶手,刚才竟想碰触她!
文沛眼睛里流露出留恋伤感的复杂神色,脸上也有些恍惚:“我那位朋友,她的眼睛和督军长得很象……”舒洁予心里暗骂,狗屁,花木兰会和孟丽君长得象?也就骗骗小朋友!
文沛的目光停留在她凶巴巴的脸上,眸光温柔,唇角是从来没有过的宠溺的笑,“初见面,也和督军现在流露出的眼神一样,警惕戒备,疏离迷惘……督军,你知道吗?我那位朋友,她女扮男装混在军营之中,自从识穿她的身份之后,我对女子扮成男子,有了几分心得……”
舒洁予眼神一凛,厉声喝道:“出去!”
文沛眼中精光微闪,唇边的笑容扩大:“督军你又何必心虚。”
舒洁予声色俱厉,怒喝道,“滚出去!”
“小……”帐门口忽然传来女子的惊呼声,香儿身着士兵衣裳从帐外走进来,看到文沛站在自家小姐的床榻边,心里着急差点唤出小姐两个字,舒洁予警告的眼睛看向她,她连忙改了称呼唤道:“宰相老爷,出了什么事?”
舒洁予收敛怒容,神色淡淡地说道:“送朝奉郎出去!”
香儿忙应了声是,怯怯地瞅着面色不善的文沛:“朝奉郎,请!”
文沛盯了舒洁予一眼,她撇过头不看他。文沛收起戏谑的笑,肃容走了出去。
香儿不解地转向舒洁予:“小姐?”
舒洁予抬手阻止她发问,心乱如麻,文沛,竟然比她想象得更精明,刚才那番话里,他是察觉到什么?还是只是试探她的意思?她不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