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夏季,持续升温的室内,一男一女互相推搡谩骂不止,幼龄的娃娃在一旁哇哇哭个不停。室内满地狼藉,能摔得都摔了个稀巴烂。戴眼镜的男子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泄愤似地砸到地上,碎片就象靶场上的霰弹四散开来,舒洁予只觉眼前一花,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耳朵边,隐隐约约听到男子的惊呼声和娃娃的哭泣声。
若隐若现的哭泣声,仿佛离得很远,又仿佛近在咫尺。
舒洁予拧了拧眉,非常不爽地睁开了眼睛。
她现在很累,全身酸疼,骨头象是被压路机碾过,每一块肌肉重得象铅。眼皮简直是生锈的铁拉门,费了她多大的劲才勉强睁开。
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模模糊糊,意识一片空白,过了几分钟她才想起来,前一刻她还在跟老公吵架,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那么现在她在哪里?四周这么安静,是到了医院吗?
模糊的人影晃动,走近她,听到一个陌生低醇的男声说道:“你醒了?”
舒洁予想是不是来了医生了,她配合地点点头,张嘴想说什么,这才发现喉咙嘶哑肿痛,嗓子眼象被锯子锯过一样疼痛。她惊得睁大了眼睛,难道,眼镜那砸出的碎片直接割伤了她的喉咙,导致了她今后的失声?
男声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安慰道:“你脖子受了点伤,养养就会好,不碍事。”
舒洁予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琢磨着这个声音温软醇厚,声音的主人肯定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是个美人医生吗?她觉得好笑,这种时候,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五根手指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摇了摇,医生问她:“看得见吗?”
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视力肯定出了问题,不然怎么看不清人呢!该死的眼镜,出院后再找他算帐!
医生等不到她的回答,自顾自哦了声,象是明白了什么,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搭在她的眼皮上,感觉手指下的眼皮动了动,他低声嘱咐:“别动。”
清凉的汁液滑入眼睑,舒洁予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稍顷,听到医生温和的声音:“睁开看看。”
舒洁予缓慢地睁开眼睛,汁液从眼角滑落,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她看到了医生的模样。
长身玉立,面若冠玉,目如点漆,眼中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奇迹一般安抚人类躁动的心灵;微微勾起的唇瓣,象两片鲜艳欲滴的樱花,散发着晨露的清新,使人迷醉,令人渴求。渴求着,能更接近他一点。
舒洁予看呆掉了,想象过医生的样子不丑,没想到,第一眼却让她如此震憾。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她心中完美男人的典范,难得这种贵族一般温文尔雅的气质。
医生向她俯身,询问道:“怎么样,能看见吗?”
她的话堵在嗓子眼里,目光直愣愣地扫过他因为俯身垂落下来的几缕发丝。乌黑柔顺,丝绸一般的长发,在她的视线中调皮地来回晃荡。
医生没有穿着白大褂,反而是里一层外一层的短袄长袍,他面容恬静秀美,眼神沉静如水,黑绸般的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用一条巾帻固定。
他伸出手,意欲触摸她的眼睛。
舒洁予回过神,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动作太大,疼得她龇牙咧嘴。她张嘴想说话,还是说不出来,四顾周围的环境,大骇。
简陋的,用篷布搭建而成的房屋,一张桌子几条凳子,靠着墙角放着几件书龛,就连她躺着的这张床,也只是铺了张半新不旧的草席,和一条薄薄的毡毯。
这样的,一穷二白。
医生从床边走开的时候,舒洁予因为过于震惊,直接从床上滚落在地,手掌触到冰冷的泥地,屁股上一阵刺痛,她才不得不相信,她不是在做梦。她,穿了!
医生又走回来,手中多了碗黑黑的药汁,他站在床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舒洁予避开他的眼睛,狼狈地爬回床上去。
现在百分百肯定这个男人不是医生,那他是谁?
“喝了这碗药,嗓子会好得快一些。”他说话不温不火,态度不卑不亢。
舒洁予乖乖捏着鼻子喝苦药,看清形势善待自己才会有转机。
喝完了她眼巴巴地瞅着他,张合着嘴巴无声地问:你是谁?
医生秀气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眼神锐利地扫过来,舒洁予心里一紧,难道问错了?
“我是温雅。”医生似乎叹了一口气。
温雅,很符合这名男子的形象,舒洁予在心里把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又问。
温雅看了她几眼,眼神温和:“军营。”
军营?她呆了,再瞅瞅四周,果然,是毡布搭成的帐篷,走眼了,还以为是破屋子。还好还好,不是穿成了乞丐,她拍拍胸脯,大石头落地。
要她放弃爹娘,放弃宝贝,放弃银行存款,放弃房子车子,放弃空调电脑,放弃现代的优越生活穿到不知名的时代做一个落魄的乞丐,那真是亏大了。
她现在这个身份,可能是一名士兵吧!温雅,在军营里是什么身份呢?她撩起眼皮,狐疑地瞧着他。
“军师!”帐外一声清脆的喊叫声,立即揭示了温雅的身份,“军师,三营队长有事找!”
温雅应了声,缓缓站起身。舒洁予一直看着他,天哪,这男人应该是天生的贵族,举手投足都这么优雅,浑然天成。
“呆在这儿,哪里都别去。”温雅低声说了句,掀开毡帘走出门去。
舒洁予的目光追随着他消失在门口,这才收回视线,打量着帐篷里的一切,犹豫地挪下床,往架子上的脸盆移去。她要知道,她现在成了谁,穿成了什么样,好赖总要心中有个数。
脸盆的水很干净,水面有些波纹,不影响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容。一张下巴尖尖,面无三两肉的脸,气血不足面色发黄,杂乱无章的头发,五官生得还凑合,一双眼睛很有灵气,嘴唇的形状很美,小巧又丰润的那种,可惜因为病痛,唇色发白黯淡无光。
舒洁予静默地看着,没有吃惊没有兴奋没有歇斯底里,仿佛她的长相本来就是这样。手指抚过脖颈青紫交错的指印,她的眉毛拧成了一团,难怪她的嗓子疼得说不出话,难怪她的眼睛差点失明,原来……
到底,是谁想杀她?温雅,又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