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县地处川中西北,位置偏僻异常,寻常人没事谁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因而生人往来极少,这两日过来的也只有琴娘那边的两人了,按理,我该去询问一番。
询问一番……
问一番……
一番……
我不禁叹气,骑着马晃在临近三月的大街上,阳光微暖,我还穿着件冬天的夹袄,略微有一点点冒汗的感觉,一热就觉得心里烦躁不安,眼见着琴楼就在眼前了,我却踌躇起来,座下的飞电也在不停的打着鼻息,蹄子在地上拨弄着,我开始后悔没有让萧四跟着我过来,一个人要面子的结果就是果断的悲剧。
想象一下进琴楼的情景,算了……想象一下都可怕,那种交织的痛苦滋味真是……
如何是好?
身后呼啦一声风响,我回头却见一个黑色绸衣的人落在大街上,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足尖一点,大鸟般的腾空而起,径直消失在屋檐上。
又一个江湖人士?梅县这是怎么了,外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我使劲的晃晃脑袋,罢了,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了。
策马奔到琴楼下面,才发现那辆黑蓬马车竟是不知去向,琴楼里一如往常大门紧闭,我怔了一下,想着过去敲门时,却被人拍了下肩膀,转头不见人,只听到笑嘻嘻的两声,我苦笑了下,敢跟我这么开玩笑的,也只有红玉了。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琴娘初见我时面上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引我坐下便亲自去沏茶,待给我倒好一杯香气扑鼻的普洱方才问道。
“昨夜便到了。”我端起茶杯,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哼,昨夜鬼鬼祟祟的干嘛不进来!”边上的红玉却是不答应了,轻声哼道。
“咳!”我呛了一下,差点一口茶水全喷出来。
“红玉!”琴娘责怪的喊了一声,递给我一方帕子。
“谢谢。”我接过帕子擦了下,“昨天……昨天临时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我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脸都没红。
琴娘着一身鹅黄色春衫,外头罩了件软皮小夹袄,意态恬淡的坐在凳子上,笑意盈盈似乎完全没有尴尬的神色,这让我几乎疑心昨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不过是出了趟差回来后到梅县而已。
红玉却又是轻哼了一声,这几乎就是直白的揭穿了我的谎言,我尴尬道:“昨夜上城西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琴娘眉头轻皱问道。
“出现了类似夜魔的案件。”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她俩神色也凝重起来,我赶紧解释道,“但应该不是夜魔所为,可能是有人模仿作案,还有可能是犯案后嫁祸夜魔。”
琴娘怔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我慢慢的继续道:“要排查一下最近的外来人员,所以……所以我要来问一下,这几天在琴楼里逗留的人的……底细。”
红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打趣的意味溢于言表,琴娘瞪她一眼将她赶了出去,回来坐下,对着尴尬的我笑了一笑。
“柳姑娘……方便说吗?”我低头啜了一口清茶,低声问道。
“大人,可信得过我?”柳琴娘声音委婉,却又笃定异常的问道。
我疑惑的看过去,柳琴娘坦荡的和我对视,明眸清澈见底,我愣了一下方道,“信得过。”
这句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情景之下的应急之语,但是柳琴娘看着却是点了点头道:“那两人的来历我不能说,但是我却可以保证,他们与这个案子定然五关,大人莫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及早寻找其他线索方好。”
我没有说话,琴娘顿了一下方道:“他们昨晚上便出城了,大人……”
“我信得过柳姑娘。”我忽然烦躁起来,什么人物的底细不能透露于我,本想若是她一切如实说出,不管是编造的事实还是真的情况,我都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她,但是却偏偏是个不能说,亲娘是个聪明人,对人的心思把握更是远超常人所及,她这般说必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我却不能接受,“姑娘既然如此说,我这便……告辞了。”
说完我径直起身便想离开,却忽然被琴娘叫住,“大人!”
我默然的站住,却听见柳琴娘愣了半晌说道:“大人万事小心,千万保重……”
猛然听来这话让我有些讶异,似乎别有一层深意,却是不愿意去细想,匆匆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待得上了飞电的马背,我才缓回正常的思维,只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眼下线索莫名其妙的没有了,该如何是好,萧四和徐大卫应该在把清理现场了,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好留存取证的,况且是在梅县,萧四勘查完毕尸体估计就会放在郑家房子里了,隔上几天兴许就先入土了,想想也是悲剧,连个停尸间都没有。
我左右没有头绪,调转马头往城北去,说高秀才生病了我都没来得及过去瞧瞧,赶紧过去看看他老人家才是,他银子还在我手里呢,这老头不会是因为棺材本被别人拿了心里不好受才病倒的吧?
一路过去倒也不远,只得小半时辰便到了城北地界,询问到了高秀才家门口,他家是个独门小院,收拾得干净整洁,到处栽着些修竹花草之类的,看起来赏心悦目。
院门没锁,我径直便进去了,随口喊着高先生的名字,却听见屋里一个有气无力的回答:“大人哪……我在这儿呢……”
我猛听那声音就好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内堂,却见高秀才躺在家里床上,眼泡有点浮肿,旁边有个郎中打扮的家伙,见我进来,高秀才撑着坐了起来,我慌忙过去让他坐下,然后道:“高先生身体怎样了?大夫?”
“这……高先生这病……”郎中摸着高秀才的脉搏,砸吧着嘴却说不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疑惑道。
“怕是不好治啊。”郎中终于开口了,“本来就是年老体虚,最近又是劳累过度,以前的病根儿便被勾起来了……”郎中摇了摇头道:“只能慢慢调养,用药怕是不大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