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以后不敢再这般冒险了。”李恃在段颖床前说道。
段颖隔了三四日时间才算是醒过来,但因为失血过多,又休养了两日,才能真正清醒。
段颖醒来后,便找来李恃问问最近情况,李恃开口便劝谏道:“公子您身体本就不甚康健,此番变故,着实令人担心不已。”
那日夜里,几位医师忙到半夜,才算是把段颖的伤情稳定下来。但也只是言道:“且看造化。”好在段颖挺了过来,待第二日情况渐渐好转,但依旧元气大伤。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看起来更加惨白,无半点血色。人也消瘦了许多。
李恃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不已。虽是算计的极好,但若是这伤情不治,那此番布置便如水中花、镜中月一般,又有何意义?
“不也是挺了过来?”段颖笑了笑,想要动动身子,却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痛不已,冷汗也随之流了出来。
“公子不可妄动。公子甘冒奇险,比之去往富阳,又有何分别?”李恃叹了口气。段颖没有听进他的劝谏,所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在他看来,段颖这般做法,太过儿戏了。
“好了,也不必纠结于此。先生,这几日情形如何?”段颖不敢再妄动,便问起了外面的情况。
“这铜川县令倒是帮了一个大忙,不需我多说,他便把事情俱是推向了陆家,比我说出来更加可信。昌南郡守也来过,只是公子没有醒来,他也离去,安排防务了。想必这几日整个昌洲都已是知晓此事了,传到丹陵也不会多久了……”李恃把这些时日的情况简单的说与段颖听。
“想来也定会传到陆家耳中了,公子之计已成。”李恃说道,便是要段颖不必担心此事。
“如此便好,也不枉我这一刀划下,险些丢了性命。”段颖有些虚弱的说道,他说不得过多的话,此时有些困乏了。
李恃见此,便起身告退,段颖心中放下心事,便也不再留李恃。
李恃出了房间,正碰见在外的董逢。董逢上前问道:“主公情况如何?”
“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还是虚弱,此时已睡下。你可是有事?”李恃看了看董逢,见其有心事,便问道。
这几日董逢总是心神不宁,不见了往日里一往无前的气度。李恃也观察到了,只是没有时间询问。这些日子,铜川县以及这昌南郡的大小官吏,俱来探望,都是李恃在接待。每日里忙里忙外,虽注意到董逢行事有异,但也无言多问。
“没事,只是听闻主公醒来,过来问问情况罢了。”董逢摇摇头道。
但李恃与董逢同乡,之前对他照顾颇多,了解也甚是深刻。这董逢心中藏不下事情,他自然看的出来董逢有心事。
“子期,可是还再为那日之事,心中有些放不开?”李恃带着董逢,向一旁亭子里走去。
“没……没有。”董逢吞吐道。
“子期,我知晓你杀了那么多同伴,心中定是有心结,你也不必瞒我。”李恃直接言道,董逢刚刚神色已是表露无疑了。
“你们有交情可以理解,但是这些人都是背叛公子之人。如今你认公子为主,行事自然要依从公子来。且这等背主弃义之人,能值得你惋惜?”
“并不曾为他们惋惜,只是看着他们都是倒在我的戟下,这心中总是有些不舒适。”董逢被李恃看穿了心思,便把心中苦恼之处说了出来。
“你要知晓,此事只是开始。”李恃盯着董逢言道:“似公子这等人物,以后此此事必不会少。这从你跟从公子那一刻,便是注定的。”
“或许哪日,张行,赵顼,或是我,都有可能被公子清洗。你作为亲卫,心中可曾想过这些?”
李恃说的着实惊人,董逢一时不能接受,问道:“公子为何要清洗你们?不会的,不会的。”好似在安慰自己一般。
“呵呵,人都是会变得,哪朝开国帝王没有清洗过身边的大臣?”李恃摇摇头,他开始只是打个比方,但此时却心中有些冰凉,反问自己,以后自己会不会有此遭遇?
“只是打个比方,你不必惊慌。但你要知晓,既是认公子为主,便要奉其言语,不可不从。”李恃相信段颖不会做出那残暴之事,才如此对董逢讲到。
“这俺是知晓的。”董逢苦着脸,心中还是不畅。他本性也是骄横不屈之人,只是这些日子,对段颖却是真心归附了。但让他做这等杀害手足之事,他心中总是不乐。
“哎,也不知这对你是对是错。若是不喜这等生活,我便请求公子还你自由身去了。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心中想法直接对我言道,不必遮掩。”李恃看着董逢神情,也是心痛,不晓得自己这番做法,是对是错。
“俺……俺自是愿意的。”董逢想了想,才说道。在段颖这里虽不如在乡下那般自在逍遥,但总是能让他心中清明,不再似以前那般浑噩无知。他心中虽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但护着段颖,感觉心中有了挂念,这每日里,也俱是过的欢快。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喜欢这好点。
李恃之前是他最为亲近之人,对他自然不会遮掩。自愿那便是真的自愿了,不为恩情及其他事务影响。
李恃点点头道:“那便好,若是真心留下。你心中也要多做准备,不可再为此类事情烦心。公子的事情便是你的事情,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便为公子爪牙、鹰犬,服从公子之命便可。”
“诺,劳先生挂念了。”董逢拱拱手,对李恃谢道。
“呵呵,这些时日,你也变的有了礼节了,看来真的不错。”李恃见董逢行礼,呵呵笑道。开导完董逢,他便也离去了,留下董逢依旧在那里,心中开始也学着想事情了。
……
且不管这铜川县这处宅院里还看似风平浪静,江南诸地便被段颖这次受伤,掀起了滔天浪花。
昌南郡最先得到消息,郡守早早安排了下去,郡兵也调往铜川县城,防备那陆家真个会出来。这陆家世代镇守蛮族,其战力不可小窥。若是让其偷袭,怕整个昌南郡要陷落大半。昌南郡守不敢轻视,这有备无患,同时还对昌洲牧去信,言明此事。南沙、曲江二郡也都调郡兵前来增援。建阳、涪郡粮草也都开始发往昌南郡。一时间,这昌南郡,风雨激荡。而富阳作为离延舒关最为近的县城,自然首当其冲,这兵力也派驻不少,每日派出探子,日夜监视延舒关动静。
虽多是不信这陆家真个暗中截杀段颖这位钦差,但事实却是发生了,至于其他人信不信,反正都装作信了。一时间讨伐陆家之言,响彻附近州郡。其中不乏浑水摸鱼、暗中推动之人。
这截杀钦差之事,太过震惊,消息传到丹陵,一时间诸人也是议论纷纷。
镇南将军府
“两位先生如何看待此事?”曹郧接到昌南郡守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找来了傅颜二位先生。
颜征先说道:“他陆家没有这般魄力吧?若是真的截杀段颖,那早已打起了反旗,何必多此一举呢?”他说着看向傅寿,只是傅寿也在苦思这其中缘故,没有接话。
“这事不好说。段颖半途被人截杀,得属下拼死相护才得以逃脱,但也被砍中一刀,胸前一尺多长的伤口。天黑之时才赶到铜川县,已是岌岌可危。他身边有一位先生,懂点医术,才得以保住性命。昌南郡守乔弘亲自去探望过,作不得假。也曾派人却那受袭之地查看,他带去的二十多位护卫俱是身亡。”曹郧皱着眉头,详悉说道。
“若真是陆观所为,如此做法有何益处?”傅寿苦思不明其意,便说了出来,一起探讨一下。
“段颖身边有位先生,姓李名恃。他曾对铜川县令言道,袭击他们之人并未曾表露身份。但铜川县离延舒关两三日路程,也未曾听闻铜川县有匪寇横行。除却陆家,还有谁会行此大逆之事?”昌南郡守给曹郧之信上,写的甚是详悉,曹郧说着便把长达几页的信件递给傅寿。
傅寿细细看过,又给了颜征,才言道:“既然未明身份,或可多想想其故。”
“长庚请细细说来。”曹郧不明傅寿之意,看向他问道。
“为何是不明身份之人?若是陆家,那陆观想来也是不愿舍弃面上功夫,他也可推脱掉。想来他也不是真愿意对抗朝廷,或是等朝廷妥协。”
傅寿说罢,见曹郧与颜征二人点头,又继续言道:“有延舒关在手,平他陆家兵,受上几月或是可行。他能拖得起来,但朝廷拖不起。西、北二地还在用兵,连这东南粮草也开始抽调了,想来也是没了钱粮。他陆观不名言反逆,朝廷碍于颜面,或是会妥协了。”
“如此看来,若是陆观所为,他不让段颖进富阳宣召,便是不愿接受朝廷旨意,还要依旧这样一般,等朝廷同意让陆观领富阳郡守一职。依常人来看,多半陆观是如此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