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已是深夜时分,但镇南将军的书房还是灯火通明,门外的下人依旧在旁边伺候着,不敢轻离片刻。
“吱”的一声,书房的门开了,却是一个丫鬟,旁边的人忙小声问道:“翠翠姐,将军还要多久?”
那丫鬟白了这小厮一眼,没好气道:“咋?就这一会受不了?早着呢?”说完就直接走了开。
那小厮顿时满脸无奈,却只得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自语道:“老六那厮当他说书呢?哪里有那么厉害的人物?照他那般说法,岂不是比孟将军也要厉害三分?只是他说在城门口号多人都看到了……..哼!怕也是以讹传讹罢了。真由那么厉害么…….”
他也是无聊,心中好似猫抓的一样,瘙痒难耐。下午吃饭时分,这老六回来与他大肆吹嘘今天上午城门发生之事,可正讲到精彩处,管家却让人来寻他,之后便一直忙着,一直到现在没个空闲。心中想着那叫什么幼虎的,是不是把东洲六郎给撕了?
暗中念叨着,不时的看着屋内,只期盼着将军快些,他也好放工,回去好好听老六说那一场打斗。
…….
书房内,镇南将军曹郧曹法曲安坐在主座上,看向面前的文书,左右有两位文士打扮,四位穿着将军服饰。
“将军,这次昌洲富阳之事要如何应对?”一个五短身材的将军问道。
“哼!还要怎么应对?他陆家既是敢反,我们便敢剿杀!”另外一个瘦弱的汉子杀气腾腾的说道,别看他人瘦弱不堪,但一身戾气着实让人心惊。
“长文公,岂是这般容易?如你说的这般,将军早已发兵了,哪里能拖得了这许久?”一旁富态的文士,摇了摇折扇,偏头劝道。
这长文公说的就是这瘦弱的汉子,此人便是人称“段屠”的段煨段长文。初,他率兵平叛,曾俘虏一万,尽数坑杀。因其人行事太过暴虐,险些被朝中言官弹劾下去。后来有人保举,便来此地,为镇南将军效力。
过了十多年,性格依旧没有变化,他杀人成性,却也不是无故杀人,只是这一身的乖戾之气为众人所不喜。他刚说完便被那文士所反驳,他还是比较敬重这个文士的,见他说了,便住了嘴不在多说。
五日前,那昌洲富阳郡郡守被囚禁,富阳大族陆家公然用私兵换下城防兵,且富阳几个县也都接连相应,一时间这富阳便姓了“陆”字。虽未举起反旗,称孤道王,却也与之无异。
曹郧已是八百里加急报与朝廷了。今日里城防戒严,非是防备他们冲击丹陵,却是怕有些人家效仿之……..
曹郧面沉如水,盯着眼前一堆报文翻看,好似未曾听过他们说话。众人不以为意,这时将军的习惯,他一般在众人说完之后才发表意见参与讨论中。
另一位文士羽扇纶巾,神态安然,三尺长鬓甚是飘逸,周身不带有一丝烟火气息。
其他几位将军说了几句,他才开口说道:“这陆观并未举起反旗,今日截获一封奏章,便是那陆观上表朝廷,自立为富阳郡守,当真猖狂,幸被将军所得。”
众人也是一脸不解之色,这陆观是何意思?自己封了郡守,还要上表朝廷,欺我东南无人乎?几人皆是应和道:“当真猖狂……”
“此事必不简单,来报之人说是在一夜之间,整个郡县便全部易帜,可见其谋划之久之详细。必会留有后手,这奏章以某猜测便是其试探之意,也不排除其朝中有人,先占了名分,让你我不好讨伐。”这文士缓缓分析道,其他人俱是点头。
“将军担心之事,诸位将军可知晓?”令一位文士问向那四位将军。
“不知。”这类耗费脑力之事不是他们所为,想也没想,便答道。
“呵呵,今日有他陆家,明日便有其他几家,说不得丹陵也要易手,拱手让人了。”他并非威言耸听,而是今日里他们二人和曹郧讨论一天所担心的事情。
“怎么会?我丹陵城三十万将士,任谁能拿得下来?”其他几人俱是不信,且太过惊骇,都站了起来。
“呵呵,这十来年,也被他们腐蚀差不多了,真要打起来,各位将军能留下帐下多少人马?”这富态文士说的众位将军俱是无语了,都低下头,心情复杂。
“各位将军回去,约束手下将士,好生戒备,便是要讨伐陆观,也要有可用之兵才可。”那位羽扇纶巾这才说道。
他们把问题点出来,如何去做,要看几位将军的手段了,不用点太透,他们也明白事情的紧急,几人都是曹郧的心腹,知根知底,此时都明白自家该干嘛了。曹郧一般也是比较放心的。
几位将军躬身应是便起身告辞了。这时曹郧抬头说道:“长文留步。”
段煨不知何故,与几位同僚躬身告别,便留下听曹郧吩咐。
“长文不必紧张,没有其他事务。记得你祖籍上泉郡,可是卫郡公段老公爷之后?”曹郧问了一句,把段煨问的糊涂了。
听到问及自家先祖,段煨面带肃容,躬身应了声“是”。
“呵呵,今日里来了你的本家。段老公爷嫡支,现卫郡侯之嫡长子今日来到丹陵,若有心意,可去见过一番。”曹郧很轻松的说道,笑着对段煨说话,让段煨受宠若惊,记忆中曹郧还不曾对自家笑过。
“诺。若无其他事务,属下便告退了。”段煨却无甚表现,他已是出了五服之人,照例来说,虽可说是上泉段公之后,却与本家没了关系。当然也有杰出人士,被本宗看重,从新列入族谱。
非是他观念淡薄,似卫郡侯这类人物,已是自家仰望的了,这嫡长子若无意外,便是下一任卫郡侯,顶多也只是拜望一番,彼此见礼,不带期盼的,所用他才反应平淡。
却是曹郧没有为他说明了情况,段颖既是封了伯来的,他多少能品出些味道来,怕是与家主之位无缘了。嫡长子啊……曹郧心中感慨一番,转头与两位文士说话。
几人已是讨论了一天了,刚刚让几位将军赶来,便是吩咐具体事宜,以作应对。此时不便再说些什么公务。曹郧便找了个轻松点的话题说道:“卫郡侯嫡长子封爵,被派往我帐下从事。呵呵,二位先生说道说道。唔…..曼伯先说吧。”
这叫曼伯之人,便是颜征颜曼伯,那位富态文士。另一位仙风道骨之士傅寿傅长庚,两人为曹郧帐下重要谋士,似今日安排,这傅寿便可直接做了。
“呵呵,明公要听,我便说道说道。嫡长子封爵,在以往也是有的,似开国那一十六家大姓,或多或少都有为之。便是为了保住自家爵位不失。只是这般,也仅存五姓了。”顔征轻摇折扇,押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此时便如谈心一般,也无甚急迫,便当是放松了心情,将军当也是这样想的。
“这些大姓,根深枝茂,为保爵位权势不失,家主多是才能之士,为国立功良多,才保下一代平安,下一代却还要如此反复,也是当初文帝制这爵位制之初衷。”
“当年段老公爷这一支,也是几经沉浮,才保留了下来,却也只是个侯爵,若要恢复到公爵,不知还要几代人的努力。这位嫡长子,相必也是才疏学浅,不堪造就之人。若其能保住爵位不失,想必卫郡侯断不会废嫡立庶,毕竟于礼不合。只是有先例,其他几家多半是支持,也多半向朝廷施压,通过此次封爵。”顔征说完,看向傅寿,意思便是让他说了。
“颜公能说的都说了,我也是此意。卫郡侯把人放到我们这里,呵呵,多半是见这东南不甚太平,却也起不得大乱,来混混军功,好为其家族争功。这些年也不少,明公看着安排便罢了,无关紧要。却不能让其陷入险地,这次是有国号的郡侯,不必那些侯伯之流…….”傅寿也说了,最后提醒了一下曹郧。
曹郧点点头,和自己心中想的一样,拿出一张拜帖,看了看道:“今日他便递上拜帖,想要明日拜会一番,若是如此,便不见也罢。”
只是翻看了一下,皱眉道:“这个却是有点麻烦了,唔……明日还见上一见吧。”
“明公,这时为何?”顔征不解,便拿了那拜帖看了看。前面看不出什么,在后面人名处却有“睿乡伯”之称,顔征了然,道:“还是见上一见。这类称号的伯爵,多半可以袭位的。”
曹郧收了拜帖道:“两位先生今日不曾离开,还不知晓,这‘睿乡伯’一个赶车的马夫,斗倒东洲六郎,还留了一人下来,在这睿乡伯之处以作质人。行事果真是乖戾,这江东六郎也是他能折辱的?便是本将军见了,也要客气非常。”
听闻这般趣事,两位谋士让曹郧细细讲了出来,几人边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聊着天。等休息了差不多,几人又商量事情到深夜,这才各自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