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马车似乎是极其“悠闲”地走在出宫的道上,坐在车里的秦宛珂此刻心情却无比沉重,她感觉自己就如那不断运转的车轮一般,虽是在前进,却总是在那个轮轴上旋转而已。
首先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陌生的古代环境,又碰上这么些让自己觉得麻烦而不想招惹的人或事,现在只觉身心疲惫。
这一点都不像过去的自己,追查事实真相,严惩罪犯凶手,曾经被以前的自己奉为真理,可也不知为何,现在的她,只想过风平浪静的生活。也许就是这份突如其来、渴望平静的软弱,让她产生了逃避的想法,她只想远离是非。
又或许,是从开始察觉到自己在这个时代是弱势群体的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变得软弱了?受伤、生病、受惊,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与死神擦肩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不凄美浪漫,徒增的只有惶恐不安和难过而已。
唉,秦宛珂,你是不是已经被这个时代同化了,变得只会在面临危机时担惊受怕了呢?宛珂在心里问自己,可是又可以怎样呢?现在马车里就有一个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危险人物”,车外更有许多身手了得的护卫。
与其说自己现在被保护得很安全,不如说,现在自己的人生自由被限制了。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主宰的人,又凭什么,去给别人讨公道?
花莲最后的眼神,现在还历历在目,看着一个生动鲜活的面孔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变得狰狞暗淡,却除了手按胸膛生出“心有余悸”或“无可奈何”的感慨,这对秦宛珂来说,打击真的很大。
此刻,如果有人,可以给我精神上的安慰,会不会感觉好一些。宛珂思及此,一张脸从心底浮了出来,俊美得不似凡人,近乎妖孽。啊,奇怪,自己怎么又想起他来?这种感觉,居然像是那种多日不见的思念!
为何是“思念”?胸口无由来地一窒,手抚上心口处,隔着厚重的衣衫,又摸到了那颗玉珠子。她甚至觉得那颗玉珠竟有些暖暖地熨贴着自己的内心。
心头一热,脸上居然有些发烫的感觉。呼,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企图以此压制自己内心突然变得汹涌的情绪。
“绣绣,你怎么了,觉得难受么?”身边男子的声音响起,正是赵言华充满关切的口吻。
呃,又大意了,这人坐在身边,简直如同个定时炸弹,似乎我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触发他这边的导索,引起一发不可收拾的结果。宛珂扯了扯生硬的嘴角,“没事,在车上憋久了,有些不太好受。”特别是跟你闷在一起!当然,后面这句,她没敢直说。
“绣绣,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到了。”赵言华安慰说,“我担心马车太快,你身子受不了,所以才吩咐他们走得慢一些……”说道一半,他似乎欲言又止,好一阵才面带羞涩缓缓说道:“你实在难受的话,挨着我坐会好些,以前的你都是……”
秦宛珂见他此刻竟腼腆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不免暗自觉得好笑。可一想到,这个人,面带其他人的时候,却是个狠厉的角色,也就笑不出来了,赶紧拒绝说:“太子殿下,绾绣的身份和昔日早已不同,又何必旧事重提?”
“绣绣……,我……”他的神色暗淡了许多,似乎一切的情绪起伏,都是由他心爱的女子引起的一般。真是冤孽!宛珂暗叹,好言劝解道:“殿下,请别忘了你身上的责任。”
“责任?责任!都因此二字,我已多次放弃了和你厮守的机会,不必你再来提醒我!”赵言华暴怒道。
宛珂再次被这人捉摸不定的情绪吓了一跳,吞下了大喝一声“你这么凶干嘛”的冲动,只好沉默。想到再坚持一下,就不必再面对此人,不安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不过,她可没把内心松懈之情表现给这位霸道的太子看,紧紧板着一张脸。
看到宛珂的脸色难看,赵言华又软下语气:“绣绣……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更不要难过。你知道我的心,装的全都是你……”
宛珂无语,这是什么?打人一巴掌,然后表白爱意,还来一句“你懂的”。她暗暗瞥给他一个鄙视的目光,却不期然看见赵言华眼角闪烁的光,那是一滴正欲夺眶而出的泪。
呃,至于吗?她见赵言华神情凄然地望着自己,口中却低喃自语:“为什么,你我竟要这般成陌路光景……,为什么……”宛珂的心不禁一震,唉,他果然不适合当个太子吧,今后的帝王怎么可以这么软弱呢?
不过,如果说当帝王就必须断情绝爱,也说不通吧?只能说任何事都不能过,于****一事上,不能滥情,也不能姿情,才不会像眼前这人一样痴若癫狂吧。
宫里发生了这么一桩命案,不免有些人心惶惶,而更加惶惶不安的,就是那群被召集入宫的候选佳丽。原本众人都期望入宫一趟,就可改变自己今后的命运,可如今,却因遇到这桩晦气事而滞留宫中。其实,心明眼亮的人都知道,只怕众人是要被扣留起来的。
果不其然,原来被引致各自住处的佳丽们又被召集起来,就有太监来宣召:“众位姑娘听诏,奉太子口谕,各位受惊,务请留于宫中小住压惊,以免失礼怠慢。凡各人随侍,一律不允擅离职守!违者拘送太子近卫发落。”
佳丽们虽面面相觑,却只敢低着头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但谁敢不应?都纷纷允诺,见宣召的太监一走,马上议论纷纷。
有人正想留下看热闹,现在太子口谕是正中她们下怀;有人受惊不小,正如惊弓之鸟,一听还要久留宫中,哀号欲哭;有人莫名其妙,只是啧啧称奇,不明所以。而更多的人只是随声附和,随波逐流。也有少数心知肚明,却三缄其口,沉默是金。
而王尚书家的舞荷却显然不在以上众列。她此时心怀激愤,埋怨连连,只将满腔怨怒都归罪在无辜的秦宛珂身上:“都是那个女人,自以为是。什么“借花献佛”?现今出了这个乱子,竟把我们白白关在这边!倒不如她自己喝了那酒,死了干净,也赖不到他人头上!”
“舞荷姐姐,你快别这么说。如果是那位姐姐出了事,只怕我们这帮人都连带遭殃的。现在也算上天怜见,救了那位姐姐一命,只是那戏子花莲也不免无辜受死,真是可怜。”苒露扯了扯舞荷的袖子,皱着眉说。
“亏你还有心思去悲天悯人,怎么不见你剃发做姑子去呢,成就一个活菩萨呀!”舞荷嗤之以鼻地道。
“舞荷姐姐,你再这么说,我……我就不理你了。”苒露急道。
“好啊,不理就不理。你我这么些年的好姐妹,你却因一些不相干的外人跟我生分!”舞荷赌气道。
苒露气急,一跺脚,果然扭头就走。舞荷也正气头上,不追也不喊,只看着舞荷跑远,心里也觉得难受,一下却看到旁边有人摇头低叹,她火气突地猛然一窜,开口就骂:“你叹什么气,看别人热闹,什么德行?”
这女子见舞荷又把矛头指向自己,只是淡淡一笑:“正所谓非礼勿视,如不是姐姐你做出什么失礼之事,又哪来‘勿视’一说?”
不等舞荷发作,女子又道:“姐姐可听过忠言逆耳,你那位妹妹的规劝之言,字字句句都情真意切,心存善念,那一番话正是忠诚谏言,你却不知感念,还出言讽刺,你说该叹不该叹?亏你还口口声声称和她有多年的姐妹情分。劝姐姐一句,还是谨言慎行吧。”
说完,女子欠身略施一礼,扬场而去,留下意气难平的舞荷青白着一张脸,咬唇绞帕,心里忿忿道:“都是些什么东西!敢教训我,以后叫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