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到了郊外心情爽朗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暂时得以脱离喧嚣,回归纯朴的缘故,苏雨晨一改早上无精打采的厌厌模样,精神奕奕的与孩子们追逐欢笑了起来。就连晚上吃饭时,也多吃了一碗。饭后,她和柳非顺着果园散步,柳非一边向她讲述了在京城创业的诸般杂事,一边向她寻问着关于御师墨子砚收她为义女的那个传言。
一提到这个,更勾起了苏雨晨的恼意,她咬牙切齿的向柳非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最后,自己讹了那位二皇子两千两银子的事情。听的柳非神情一怔后,接着大笑了起来,心里暗想,这的确像是苏雨晨的风格,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就连这样的处境下,她还不忘收银子!而且居然敢讹皇子们的钱!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直聊到天空上冒出了些许星星点点,月亮也慢慢的爬了上来。期间,苏雨晨还向柳非叙述了柳子寒夜半遇刺,天然居被人监视之事。并且询问了柳非在京城,可遇到什么麻烦没有。柳非微微楞了一会儿神之后,慢慢的摇了摇头。同时,他心里也在反复的挣扎与思考,天然居发生的这些事,会不会与自己有关?如果是二皇子做的,他也没有理由向子寒下狠手呀?
最后,柳非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对苏雨晨坦白。以前他不敢坦诚以待是因为怕牵连到她以及孩子们。而现在,他不能再装做没事人一样,让身边最亲最爱的人也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还要将来管事发后,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一把拉住苏雨晨的手,低着头对她说道:“雨晨,我们到那边坐,我有话要对你说。”
“哦!”苏雨晨怔了怔,乖乖的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到了河边。两个人安静的坐到了草地上。柳非凝视看着苏雨晨苦涩的一笑,慢慢的说道:“我本姓杨,易寒才是我的名字。家父是龙翼第一富商杨啸天,也是当朝敏妃的亲哥哥,二皇子李庭基唯一的嫡亲舅舅。
五年前,当我还只是一个不满十足的孩子时,你们做为龙翼最富有的皇商,受到了朝廷上某些派别的忌惮。不仅仅是缘于杨家富可敌国的财富,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父亲为人慷慨、豪爽,与一众武林人士结交甚密,他本身更是非常推崇自己的外甥,也就是二殿下李庭基力争储位。由于当初我还年幼,对于这些朝堂上的争斗之事,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最后事情由于二、四两位殿下同时争夺一个女人乔慧心,而引发起来的。最后导致一发不可收拾。
四殿下的外公,龙虎大将军方耀武指使人栽脏嫁祸于我杨家,狼子野心、阴谋造反,而当今皇上本就是垂涎我家雄厚的财力,忌惮我父复杂的人情关系,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的任凭方耀武将我杨家满门诛杀了。
那一夜的凄惨,我至死也不能忘记!熊熊的大火,遍地尸体,凄厉惊惶的叫喊,我的两个姐姐,被几个士兵拖入屋中后,传出的惨叫与哭喊。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那声嘶力竭的凄惨声,总会让我痛不欲生、心悸难安。
那时,娘亲不知道哪里去了,爹爹满身是血的将我拖入密道口中,一把将我推了下去,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喊道,跑,快跑,不要做无为的反抗,你是我杨啸天的儿子,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为我们杨家留条根,报仇雪恨!
说完后,爹爹便奋力砍下了断路石,封闭了密道。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拼命的向前跑,疯了一般的向前跑。因为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就是杨家唯一的希望了。
本来,我还对二皇子及姑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认为她们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认为她们一定会派人来找我,一定会为我杨家报仇雪恨!所以,我留连徘徊在京城的各个角落中,期望他们可以早早的找到我!但是,最终我失望了,因为,等待我的不是救助,而是全城搜捕,整个国家的通缉令!
为了躲过官兵的追查,我将自己弄的一身狼籍,混在一群乞儿当中,到处乞讨流浪,一直到四处流浪,遇见了雪婆婆,被她收留后,与这些孩子们在一起,相依为命。至于以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次,再次上京后,有一天,我偷偷的跑到杨家废宅,准备祭奠爹娘时,遇到了很早就已经告老还乡的老管家福伯。从他的口中,我才知道早在我爹生前,就已将家中历代的宝藏运到一处偏僻之地藏匿了起来。并托福伯及其儿子代为照看。
福伯年轻时,原本是江湖中一位非常有名的剑客,只因被仇家追杀,命悬一线时为我父所救,故此隐姓埋名到我家报恩。我与他的儿子更是从小一同习武,一同长大,有若亲生。据福伯所言,方耀武在我家掠走的那些东西,不过是没被爹爹看上眼的九牛一毛罢了。福伯在听到我家的灭门惨祸后,便让其子负责在外招兵买马训练暗人。而自己则到处寻找我的下落。
在久寻无果之下,他便决定偷偷潜回我家废宅,守候我的消息。他知道,只要我还活着,终有一天,一定会回老宅祭奠家人的。直到半年前,我们在老宅相遇。”
苏雨晨看着满面凄楚,紧握着拳头的柳非,心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微微的一疼。一个十岁的少年,亲身经历了灭门惨案,亲眼目睹了姐姐惨遭凌辱的一幕,这对于他来说,是何其残忍的一段惨痛经历呀!
想到这里,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柳非的身边,温柔的将他的头揽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的安慰着他道:“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多想了,你现在唯一要做的,能做的,便是坚强的活下去。我们来到这个世上,都是为了经历磨难和困苦的,我们能做到的,只有笑着、勇敢的与命运抗争下去,永不言败!永不言弃!最后获得那个羽化成蝶,海阔天空的机会,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柳非安静的搂着她的纤腰,狠狠的痛哭了一场后,哽咽的说道:“雨晨,你会不会怪我当初对你的隐瞒,没有据实以告,直到今天才对你说出事实的真相?”
苏雨晨望着天上的月亮苦涩的一笑,心道,谁的心中没有一段难以忘记的过去?谁的心中又没有自己的秘密呢?我也曾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呢!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终究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对往事的沉默或者遗忘。
于是她柔柔的对柳非说道:“不怪呢!我懂你的心,更为你的这份善良与隐忍感动。否则,我是不会极力推崇你去京城开店的,更不会为你建起一个喜乐班。更不会让他们此刻进京相助。
你以前不说,是因为怕事发会牵连到我们吧!如今你认为各方面的条件都成熟了,也自信可以自保,并能保护我们了。并且我也被墨老夫子认为了义女。所以你才会选择今天据实以告,对不对?”柳非讶异的看着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心中暗想,原来她心如明镜,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之所以不点明,只是怕给自己增加过重的压力与负担。幸好自己选择此时坦白。否则,自己不但白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只怕日后的无形当中,也会因为此事,而让她与自己心生隔垓。看来,我今天的选择是对的。
苏雨晨见他点了头,于是便放开了他,退回他身边坐下,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既然时机已现,你也不必再畏首畏首畏尾,做无为的担忧了。大胆的放手去做吧!做为一个男子汉,做为杨家唯恐一的后人,重振杨家,是你责无旁贷的事情!如果暗人培训好了,你也应该是时候启用了。喜乐班日后进进出出豪门仕宅,也会成为你打探消息的耳朵,会对你日后有益的。
京城里的铺子就放手交给子夜就很好了,那孩子生来就很稳重、细心。你该做什么、该怎样做只管放手一搏便是。只要记住一点,在这场夺嫡之战中,你应该多听听墨老夫子的意见,再选择助谁或者阴谁。那个臭老头儿才是深谋远虑,具有大智大慧的圣贤。只要确定了大方向后,不论是你的复仇,或是你的事业及成就,都会有了保障,才不会枉费你的一番苦心拼搏。因为人有时一旦有错一步,或选错了主儿,站错了队伍,那可是后患无穷的事情,只怕将来的不切有如水中月,镜中花,更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出力而无果,那样不仅折折枉费了你爹的一片苦心,反而会将自己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只有活着,好好的活着,才是对你全家最大的安慰,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