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秃的家伙胃口吊够，这才重重放下手中酒杯，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张郃这家伙可年轻着呢，听说才十七八岁的模样。”
众人都哦哦的吃了一惊，有人就说了：“这么年轻？就立这等功劳，真是了不起！”
另一人接口表示赞同：“对啊，你看我家小三，也长到十七八岁了。却一天游手好闲的，没干什么正事。唉，我让他投军，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我怕是寸功还未立呢，把我的小命丢了！”
后面的话是模仿自己孩子细声细气带点儿秀气的说话的声音，看来是模仿得很像，众人听闻了都哄堂大笑开了。
前面那人又说：“是啊。哪家出张郃这样的孩子算是天恩祖德，也不知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咱们这些凡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大伙儿一致不约而同的点头，表示赞同。
蔡况看了张郃一眼，心想：“这小子听人家这么捧他，还不知乐成什么样子呢。”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酸酸的感觉，想我老蔡也在刀头上干了这么多年，还抵不上人家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后生，真是羞惭啊！
两人继续听旁桌上的人谈话。
半秃的人才是主讲者，他一出声，其他的人都噤声了。半秃的人说道：“诸位也不要太报怨。这位都是上天注定了的，你要争，也没法子争，只能认命。”
“对，对，说得对啊！”众人都叹息着。
半秃者又说了：“‘三军侯’这称呼大家都知道吧？”
差不多都说知道，有个人说得最准确：“听说是皇甫将军手下立了大功的三名军侯吧。”
半秃者点头，表示那人说得对极了，他解释说：“所谓‘三军侯’，就指的张郃于禁与高顺三位军侯。因为他们分别立了大功，所以有此称号，这可是皇甫将军亲题的啊！”
有个毛头小伙子问半秃者：“那他们三位分别立了什么功劳才能得此称号的？——张郃我们知道是擒了波才，那其他两位是立的什么功劳？”
半秃者挠了挠头：“这个我却不晓得了。”
众人又一阵大笑，纷纷说：“也有你李秃子不晓得的事啊。”看来此人姓李，秃子是绰号，在众人眼里似乎李秃子不晓得什么事是一件罕事——张郃暗忖道。
李秃子说：“当然也有我不知道的事。这我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胡编一些也成，但那能有什么意思呢？”
张郃听了心里好笑：看来这人称作李秃子的还挺在意情报真实性的。不过，此人的话大致都还不假。
李秃子道：“这张郃这么年轻，你们大家想想啊，当然在三军侯里也是最少的一个。波才大家没看见过活的，总看见过示众的尸体的吧？那样一个魁伟的人，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所擒，你们想想，黄巾军的一方渠帅啊，那少年郎那本事该多大？小小年纪立此大功，以后此子的前途将何其光明！”
众人点头。蔡况觉得李秃子说得在理，不由又看了一眼李秃子口中前途光明的张郃张大人一眼。
这么露骨赞美的话，张郃免不得有些飘飘然了，觉得自己竟然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话重点，真是声名雀起啊。其实张郃也想得有些夸大了，不过是在本城，也便是青县城“三军侯”有些名气，其实，在青县之外的广大帝国地区，张郃离扬名立万还早着呢。
李秃子忽然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他手舞足蹈，边舞边说：“波才这么一棍扫过来，我们的张军侯这么一闪身，然后一个扫堂腿，一下把波才扫到地上。波才这一个狼狈呀，他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是张军侯动作太快了，上去一拳打过去，波才就爬不起来了。你们说怪不怪，张郃人虽然年少，可他的拳头很老道，像三十岁的拳头，而且那拳头比普通人大上一倍。这叫什么，这就叫天赋异禀啊！”
张郃一听这就是瞎掰了，把自己描述成罗贯中笔下的刘备似的能自顾其耳的异人。
不过市井之人就喜欢听这些添油加醋的东西，干巴巴的东西他们不爱。
果然众人热闹鼓掌，就连旁桌的食客也纷纷引颈观瞧。
李秃子更是得意扬扬了，他双手比划了道：“就这样，波才被张郃抓住了，杀了头，吊着示众，头挂一处，身体挂一处，这叫作什么？这就身首异处啊，是造反的下场，天子是什么，是真龙啊？天子都是能反的么？”
李秃子抹了一下嘴巴，说到兴头上，也再顾不上吊众人的胃口了，继续说道：“可是这波才的脑袋与身体忽然就不见了，看守官兵全被杀，就是昨日夜间发生的事。我还听说了——”说到这里李秃子又压低了声音，但是他嗓门实在太大，还是让张郃与那蔡况听得清清楚楚的。
听李秃子说的是：“听说是士兵们是被人用刀杀死的！那凶手出刀手法很厉害的，一刀毙命！”
张郃听了一惊，他实在不明白连这事李秃子居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究竟是谁泄漏的消息？张郃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仵作！那个脸色苍白得像他长期打交道的死人般的脸，一副萎缩的模样。仵作在古代都是一项很特别的工作，一方面因为接触死人被视为不吉利，甚至子孙也不准参加科考，另一方面又能收取原告被告双方的钱帛，从中捞取好处，所以是一个没有什么地位但是油水还算丰富的工作。
难道是仵作透露的消息。张郃想到这里去看一眼蔡况，没想到蔡况面上却无一丁点儿讶异之色，张郃觉得大是不解。
李秃子忽然又神秘兮兮的说：“你们觉得刀客下面要干什么？他要杀谁了？”
他做了一个嗞啦脖子的动作，听的人都紧张得四处张望，好像真担心有一个刀客蹦出来冲自己脖颈下手。
李秃子很肯定的说：“一定是那张军侯！因为是张军侯擒的波才。刀客最恨的人就是张军侯了！”
张郃打了一个寒噤，但人整体上很镇静。蔡况要说什么，张郃默然无言，以眼色制止了他。
李秃子兀自又说：“可是我看刀客也不是张军侯的对手啊！那叫什么来着，对，那就叫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语音才甫落，窗边一桌一孤身食客冷冷哼一声，急步起身付帐离开。
张郃与蔡况不约而同，互视了一眼！两人霍地站立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