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开学第一天。
“苏唯,你丫的一个月死哪抽风去了?整得跟人间蒸发一样!”沈沁一见她进教室就风风火火地把她往走廊里拽。
苏唯没打算故意瞒着陆雨下的事,但是现在她不想提这件事,总有一天她会说的,她完全放下的那天。
她咧开嘴笑着说:“一个月不见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粗鲁,小心你们家那位抗议。”
“什么我们家那位?别转移话题,我等着你的解释,快点坦白从宽。”沈沁很恨地说,没有一点想放过苏唯的意思。
苏唯当然知道在沈沁面前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所以她早有准备。“我回上海看我妈去了,她老人家想我来着。”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不红、气不喘,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怎么也不打一电话告诉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整天跟着提心吊胆的。你看,我都瘦了好几斤了!”沈沁一边说着把自己细嫩的胳膊往苏唯面前伸,为了验证她刚才说的话。
苏唯瞥了眼她的胳膊,尽力配合她:“真的唉,是瘦了一大圈,为了补偿你……”苏唯一边把话音拖得很长,一边伸手往包里掏,沈沁的心被她吊得高高的。
“喏,给你的。”苏唯递给沈沁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沈沁拿在手里把玩着。
“不看看里面是什么?”苏唯嗔怪地说。
“回家慢慢看呗,不着急。我相信你的品味。”
苏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对了,”她突然开口。“这是夏涵的你帮我给她,我社团还有事,先走了。”
沈沁接过另一份礼物,看着苏唯的背影,觉得很奇怪,但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在很久之后,她从苏唯口中知道了陆雨下的事。知道了那天她感到奇怪的原因——她身上多了一种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淡然与成熟的气韵。
北京的九月,除了早晚,还是酷热难挡。
仰起头望着天空中大大的太阳,苏唯想起了外婆,想起了外婆的绿豆汤。喝一口,沁凉沁凉的,还夹杂着丝丝甜感。她想外婆,想家了。
同时想起的还有一个人——徐桐,她从来不叫妈的妈。虽然外婆从来没跟她说过什么,但是她知道徐桐其实挺不容易的。
小时候,她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外婆。除此之外就是她那个无缘一见、出车祸去世的爹那边的三姑六婆,其次才是徐桐。
徐桐当时嫁进徐家的时候,外婆是不赞同的。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兜兜转转终于有情人修成正果。
在苏唯的映象里,徐桐的婆婆,也就是她的奶奶,是个很豁达的老人。徐桐跟她相处得很好,就好像亲生的一样。
自古以来,有钱人家的家族关系,都是有点复杂的。苏唯多得是那种八大姑七大姨、堂哥堂弟,可就是没有姐妹。苏唯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不过现在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长辈都很疼爱她。
说起来,苏唯应该是待在奶奶身边的。不过碍于奶奶身体不好,就一直跟着外婆长大。不过一年里总有一段时间苏唯是回徐桐身边住的。可是她奶奶怎么会让苏唯随母姓呢?这个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苏唯那无缘一见的爹也姓徐。
苏唯在想这些的时候,嘴角扬起。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影。
苏唯没注意到,那么那个人呢?
走在苏唯对面的,是一个很帅气的男生,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步步向她走近。
“砰”地一声,校园里的走道上,一男一女硬生生地撞了个正着。苏唯被撞倒在地,她看着眼前跟她一个姿势的男生,皱了皱眉,揉着被撞疼的额头。
“姐姐,你皱眉的样子真丑。”清亮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男生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伸出修长的手,可怜巴巴地对已经站起身的苏唯说:“我被撞疼了,自己起不来,姐姐扶我。”
苏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她不扶他,说不过去。
苏唯不知道她自己扶起来的是一个麻烦。
“姐姐你叫什么?”男生用澄澈的目光注视着他,扬起了无害却极有杀伤力的唇角。
“我叫徐苏唯。”
“小唯姐姐。”男生叫她。
苏唯揉了揉太阳穴,能不能不叫小唯姐姐,像那个……呃……画皮里的妖精。苏唯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男生说的。
“那叫什么?”男生抓了抓头发,问苏唯。
“就叫苏唯……姐姐……吧。”苏唯说的时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苏唯姐姐?她觉得自己有点恶心,太矫情了。不过为了迁就那个男生,就牺牲点了。
苏唯不是一个在大马路上碰到谁都这么有耐心的人,平时也不少有人跟她搭讪,但她都是礼貌性地笑笑,说不上几句话就找借口溜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会跟这个男生在这边扯淡。
“苏唯姐姐,我叫徐小易。”苏唯听他叫自己叫得很自然,没有一点做作扭捏,心下释然。
徐小易说这句话的时候,注意着苏唯的表情,一瞬不瞬。苏唯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让他觉得有点失望。他说他叫徐小易,她就一点都没听出来什么吗?
苏唯,根本没在意他的姓。天下之大,同姓只是个巧合吧。
“姐姐,我今天能去你家吗?”徐小易觉得应该趁热打铁。既然她不排斥他,那么……
“去我家?有什么事吗?”
徐小易瘪了瘪嘴,委屈地说:“我的钱包被贼给顺走了。钥匙、手机都在里面呢!”
“……”
徐小易见苏唯沉默着,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雾蒙蒙的。
苏唯心一软。“好吧……可是……”
徐小易的眸子亮了亮,没说话,等着苏唯的下文。
“晚上,我跟朋友约好了。”苏唯有点为难,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苏唯还是有点戒心的,本来让一个陌生人登堂入室已经有点不可思议了。
“那我一起去吧,好不好嘛,苏唯姐姐。”
“那好吧,放学后,我在大二三班等你。”苏唯犹豫了一下说。
“好。”徐小易乖乖地点头。
在苏唯走远后,他扬起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暗想:终于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老妈应该不会再冻结他的银行卡了吧。
他猛一拍头,自言自语:“赶紧告诉老妈这个好消息,终于有票子花了,嘿嘿。”徐小易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看着渐行渐远的苏唯,往与她相背的方向走去。
“阿嚏”苏唯突然觉得阴森森、冷飕飕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被谁算计着。
在苏唯告诉沈沁、夏涵今天晚上她要带一个人之后,两个小妮子就一直追问着诸如是不是男朋友?长得帅不帅?她们认不认识?之类的问题。
苏唯也懒得搭理她们,卖了个关子,正儿八经地说:“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那两个女人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了,硬压下心里的痒劲儿,一致觉得度日如年,盼着夜晚快点来临。
在沈沁、夏涵盼星星盼月亮的诚心下,夜晚终于来临了。
天空变得黑漆漆的,连带着周遭的一片也变得乌漆抹黑的。苏唯仰望着天空,看着闪闪发亮的繁星,跟月亮比,它们发出的光芒太过于微小。就像人一样,在死亡面前,无可奈何。
苏唯想起了陆雨下,那个永远离开了她的男人。
伤感的情绪在她的胸腔里涌动,苏唯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是徐小易。
“你怎么出来了?”苏北看着天空问他。
徐小易看着苏北上扬的侧脸,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跟上午好像不太一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徐小易比苏唯小不了几岁,只是看上去像个半大的孩子,人可精着呢!
“里面太吵了,到外面来清静下。”他说。
苏唯转过头看着他,今天跟我回家只能睡沙发,可别叫苦。
徐小易笑了笑,很灿烂:“不会。”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光。
苏唯跟徐小易一起回了包房,那俩活宝还在飙歌。
见是徐小易回来了,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唱歌。把苏唯当成了一个透明人。苏唯知道自己被华丽丽地忽视,也不生气。兀自坐在一旁吃冰激凌。
这家KTV是苏唯的最爱,因为这里有她最爱的冰激凌。
徐小易拿着话筒转头看着在吃冰激凌的苏唯。
他觉得苏唯很有意思,她的朋友也很好玩。
他突然觉得,被老妈逼着来北京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他完全忘记自己当时有多不情愿来北京,估计除了银行卡被冻结之外,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纡尊降贵来北京主导这场精彩的闹剧。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生活好像除了吃喝玩乐之外还有一件更加有趣的事,那就是苏唯带给他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