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流水逐尘,艳阳醅酒,画舸游情如雾。笑拈芳草不知名,乍凌波,断桥西堍,垂杨曼舞。总不解,将春系住。燕归来,问彩绳纤手,如今何许……”五皇子奚泽,负手而立,望着一池芙蓉,喃喃念道。狭长的桃花眼中,明灭闪动,似是酝酿着什么。
“殿下的文才越发进益了。”许芸紫立于他身后,笑着赞道。
“芸紫可从这词中听出些什么?”奚泽转身,笑着迷眸。
“不外乎男女之情。”许芸紫笑答。她注视着眼前人,儒雅谦和,待人宽厚,宫中人皆敬服。但只有她知道他暗藏于内的坚忍和狠厉。而此番好不容易重蒙皇上荣宠,奉命查刺客一案,本应积极表现奔走忙碌,但他却看起来悠闲得很,几日过去,毫无进展,他却还有兴致诗词歌赋。以她对他的了解,不是胜券在握,便是此案已失查探的价值。显然,结果是后一种。当日的情形再明显不过,皇上差点遇刺,鉴阳王亦重伤不醒,唯有永庆王一点事都没有。在这座皇城中,真相远没有谣言害巨。那日刺杀目击者至少有百人,众口铄金,永庆王总是再有手段,也堵不了悠悠众口。而这一切,也应是上位者所乐见的。
“时光如梭,芸紫今年亦有十八了罢,正是青春年华,可有了意中人?”奚泽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冷冽,挟着探究,看得许芸紫心中一颤。
“意中人?”,凤眸中划过一道亮光,脑海中似是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她却摇摇头道:“芸紫毕生心愿,一愿大仇得报,二愿殿下早日登极。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希冀。”声音柔和,却含着苦涩。
奚泽闻言,原本透着冷冽的眼神有了些松动,他正色道:“我知你身上背负甚重,因此上次你的擅自主张,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许芸紫感受到了一双凌厉的目光,如芒刺于身,忙低首垂袖。她有些心惊,到底还是没能瞒过他。奚泽瞥了她一眼,当初他默许了她的做法并不代表她就可以再擅自主张,他需要绝对的忠诚。
“人活着还是该有些希冀的,眼下我有个任务要交予你,能否达成你的心愿和心愿以外的希冀就要看你表现了。”
“芸紫必不会让殿下失望。”许芸紫应道,语调恭敬。低眉顺目下,嘴角却是上扬的。主上既然开口,她还是可以希冀的不是么?五年了,她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刺杀风波,因为刺客身亡,无据可查便不了了之了,而皇上也未再追究了。但京中却谣言四起,虽没明指,却将刺客一案矛头指向了在朝野上翻云覆雨的永庆王。
与此同时,五皇子重获皇帝欢心,朝野上下也开始不平静了。
东宫
“哐!”只见一只上好的骨瓷茶杯摔得粉碎。
“一群饭桶!”一身明黄的太子奚海指着面前跪着的几人,怒不可遏。先是放那竖子进京,而后又任凭他护驾立功,香车美人,山珍海味养出来的竟然全是废物!他原本以为凭皇长子之尊,太子地位坚固如山。但未料到,皇上竟然赦了五皇子,让其归京,如今又功勋在身,日渐受宠,再加上他嫡子身份,自己的太子之位已然岌岌可危!更可恨的是那个武城轩,原以为不过一个绣花枕头,当日拉拢其父不成刁难时因他的低姿态而麻痹大意,竟没想到此人摇身一变,成了御前红人。而朝堂上原本拥护他的诸臣,也渐有离心之态,令他好不烦恼,寝食难安。
“你们这些个废物,本殿下养你们何用?事到临头,都变哑巴了?不是都自诩转世诸葛,有经世伟才么?”奚海见地上诸人,只是一个劲地发抖,嘴里吐不出任何东西来,更加地来火,连踹带打,一时哀叫声一片。一旁的心腹太监柳公公忙和声细气地劝道:“殿下,这里毕竟是宫中,若传出去了影响不好。老奴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趁着柳公公劝解的空,早有宫婢端上茶来。柳公公接过,恭敬地奉上。奚海也觉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挥手,地上跪着的幕僚连同宫婢一时走了个干净。
“柳全你也是跟着本殿下的老人了,有话就直说,本殿下讨厌绕弯子。”奚海抿了口茶,道。
“以目前形势来看,五皇子确实占了上风。可殿下也别忘了,还有甘将军啊,殿下因太后薨逝而耽搁的婚事也该提提了。另外,老奴觉着,永庆王那边也可以走动走动。现在的永庆王恐怕也是众人避之不及呢。”
“哈哈……柳全,你不愧是本殿下的左臂右膀啊!本殿下怎么没想到呢?婚事本殿下自有主张,至于永庆王爷那边,就交给你去办,若成功,本殿下必重重有赏。”奚海忽然间茅塞顿开,喜上眉梢。是啊,光顾着如何压制那个竖子了,却忘了自个实力的充盈了。
柳公公闻言,亦是眉开眼笑,忙奉承道:“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老奴纵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武府
“哥,嘿嘿,这次你可躲不掉了吧。”武城秀玩着手中面具,一脸得意地说道。
“都这么大了还学小孩子调皮。”武城轩一脸黑线,无奈地说道。
他刚回府,走至回廊,眼前突然蹿出一个带着狰狞的面具的人,对他出手。他不用猜都知道是他那胆大妄为的妹子,因为在这武府除了她,谁还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谁叫你只忙着公务,都不肯理我这个妹子。”武城秀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道。武城轩一摊手,缴械投降。没办法,只要他这个妹妹一撒娇,他就没辙。他看着自家鼓起水弯弯大眼装委屈的妹子,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那个倔强的女孩的身影,若她对自己如此撒娇,那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光想想就觉得一身鸡皮疙瘩,他旋即否定了那个想法。以她倔强的性子,如果真的撒起娇来,那不得是猴年马月,日从西出?
“哥,你在想什么,我说的话你根本没听。”武城秀双手叉腰,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武城轩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掩饰道:“我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话未说完,左臂就被一双手囚住,耳畔传来武城秀焦急中带着斥责的声音,“难道是旧疾还未好么?我都说了很多遍不要太勉强自己,要注意身体,哥你就是不听。”
“哥哥都知道,只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咳咳。”武城轩趁势假装旧疾复发,连着咳了几声。这个世上,他最在乎的亲人便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就算她顽劣不堪,他能纵容就纵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碧落山和金玉阁的事,他知道她受委屈了,但这些他也都是逼不得已。而他现在所要做的事,成败难论,危险难测,他只是不希望将她牵扯进来,因而一再地回避。
武城秀秀眉紧蹙,心里一酸。很多话也再问不出口,她的哥哥她最是了解,他若不想说,怎么问也是没用。其实,她就是相帮点忙。虽然他旧疾已好,但这样每日早出晚归,案牍劳累,时间一久身子还是撑不住的。
“哥,我还是扶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武城轩点了点头,两人正走时,忽闻背后传来一个低沉严肃的声音,
“站住!”武城秀回头,却见武谦牧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身后,神色严肃,视线越过她对上武城轩,不辨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