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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骚的路人甲

这是凌寒第一次坐火车,在旁人看来无比漫长的十三个小时,于他而言不过是转眼即逝。他无法分别自己坐的火车档次高低,一路上也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去过分好奇地打量。

他的位置靠着窗户,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眼神和善,偶尔聊些轻松的话题,间或给他递过来一些零食,总是被凌寒极有礼貌的婉拒。

列车于早上九点十分到达天津西站,凌寒随着汹涌的人群下车,也没有忘记帮旁边的阿姨搬下行李箱。阿姨是天津本地人,热情地请他吃早点。她对身边这个衣着朴素的男孩很有好感,安静,懂事,有着一般同龄人没有的成熟。

凌寒笑着拒绝,他的行李很简单,一个行李箱,里面放着衣服和几本书。出了火车站,细细地打量一番,在不远处找到了NK大学的新生接待处。走过去递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然后简单地做了登记,便在一位漂亮学姐的带领下坐上学校的专车。

车上还没几个人,凌寒观察着车窗外的城市景色,有些索然无味,便从行李箱中拿出一本书,杜拉斯的《夏日十点半钟》,然后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

农村孩子上学晚,凌寒虽然从读书开始便没留级过,今年也二十岁了。父亲在家乡火车站送他上车的时候,那希冀的眼神让他一下子有了压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完成自己的学业,然后报答家人,是凌寒这一路思考最多的问题。

书中不知岁月流逝,当校车再次停下,带队学姐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凌寒才惊觉已经到了学校门口。今天NK大学格外热闹,校园里面彩旗飘扬,打扮各异的美女同学来往穿梭,着实让凌寒开了一下眼界。

他读的是文学院下属的广播电视新闻学专业,在学姐的指引下找到本系的接待处,正要履行报名手续,忽听得校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转头望去,只见一辆他不知道叫什么但十分豪华的轿车缓缓驶进学校,丝毫不顾一边保安的制止。

旁边的学姐们顿时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有眼尖的女生惊呼道:“玛莎拉蒂!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呀!”

然后凌寒就感觉自己身处几百只鸭子之中,甚嚣尘上的声浪简直要将他淹没。

被学姐称作玛莎拉蒂的轿车停在文学院的新生接待处旁边,车门打开,一个和凌寒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跳下来,一脸桀骜不驯的表情,只是英俊的脸庞有些苍白。

“这就是NK大学?也不怎么样嘛。”男孩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女学生们,若有所指地说道。

话音未落,凌寒忽然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接着便看到一位穿着人字拖大裤衩,头发凌乱的大叔快步走到男孩身边,一巴掌拍到对方油光可鉴的头发上,大大咧咧地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那男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许从来没人敢这样拍过他的头,回身只见是个非常猥琐的大叔,不由得怒气勃发,上前两步就要动手。猥琐大叔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他,看不出有什么神情变化。

凌寒敏感地发现身边的学姐自从那个大叔出现之后便安静下来,顿时十分好奇对方的身份。

“你就是房子器?”大叔看着对面的男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男孩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气势不由得一堕,只是继续充满敌意地望着对方。

“我是你们文学院的新辅导员。”大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牙签,幸好那两颗大门牙上没有粘着菜叶。他冷冷地看了眼男孩,又瞅瞅一旁的轿跑,捋捋自己杂乱的头发说道:“赶紧把这玩意给我弄出去,校园里不准开车你不知道?有什么好骚包的?”

旁边的女生一阵哄笑,那男孩虽然一张脸窘成猪肝色,却也只好乖乖地钻进轿跑,然后开了出去。

大叔转过身来,冲四周女生假模假样地骂道:“都别犯花痴了,赶紧干活去!”

女生们一哄而散,短暂的插曲之后,校园又重新陷入繁忙而热闹的气氛中。大叔叼着牙签,看见还矗在那里发呆的凌寒,换上一副自以为很真诚的笑脸说道:“这位同学,你也是咱文学院的新生?”

大叔笑得人畜无害,凌寒却敏感地察觉到危险,连忙拿起自己的行李,找学姐继续报名手续了。大叔丝毫不觉得尴尬,只是默默地感叹一声: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不懂礼貌!

凌寒就读的文学院位于NK大学本部,广播电视新闻学本科专业创立于2001年,学习的课程也跟各种媒体需求有关。报名手续很简单,学校在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附带了一张银行卡,新生只需要将需要缴纳的费用存在银行卡里,然后交给财务室验收就可以。

陪同凌寒去学生公寓的学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一个人来报名的?”

“是的。”凌寒微微点头。

“听你说话,像是南方的吧?江苏人?”学姐继续问道。

“安徽人,农村来的。学姐呢?”凌寒很有礼貌,事实上不管他以后变成什么人,这份谦虚谨慎却从来没变过。

“我是本地人,看你一口一口学姐的,太客气了,还是叫我程宁吧。”程宁身高大概一米六五,今天又穿着高跟凉鞋,站在一米七五的凌寒身边倒也看不出多少差距。

“我叫凌寒。”

“名字不错。”

秋日早晨的阳光逐渐炽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沿着校园青葱小树旁的青色碎石小路,向着新生公寓走去。

“对了,程宁学姐,刚才那个真的是我们文学院的辅导员?”

“怎么,不像?”程宁莞尔笑道。

凌寒摸摸头,有些犹豫地说道:“确实和我想象中的辅导员有些不一样。”

程宁点点头,赞成地说道:“其实我们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以前倒是经常能在学校看到他,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是做什么的,打听许久也没人知道,于是我们就叫他路人甲。”

路人甲?凌寒回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摇头笑道:“虽然有些无厘头,但这个辅导员给我的感觉还是挺有意思的。”

“那当然了,以后你就会知道,他在学校里是多么的有名气。我们一直都叫他风骚的路人甲,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他都做过。”

两人一路聊着神奇的辅导员,很快便到了新生公寓。

凌寒的宿舍编号是1206,典型的四人间。程宁领着他到宿舍,看着他十分迅速的选好床铺然后铺床,打扫卫生,不由得多瞧了几眼。她可是听说过很多新生的懒惰,多半是家里父母惯出来的。

凌寒收拾好床铺,转过身来对程宁道谢,将这个和他一个专业的学姐送走后,便爬上床倒了下去,静静地体会着大学的味道。

这里就将是他要生活四年的地方,以后的命运,也很有可能会在这里落下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宿舍其他人还没入住,凌寒品味着难得的安静氛围。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无论是那些高楼大厦还是各色美女,都远不及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亲切。

宿舍门被人推开,打断凌寒的思绪,他抬起头一看差点失笑,来的竟然就是刚才被路人甲大叔一巴掌拍在头上的房子器。明显属于富家子弟的房同学脸色白里透红,看见冲自己点头微笑的凌寒,下意识地点点头,也许在他看来这就是很有礼貌的回应了。

见他笨手笨脚地收拾床铺,凌寒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思下床帮他整理。房子器倒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凌寒。

“我不抽烟,谢谢。”凌寒摇头笑道。

房子器见他不是假客气,便自己点上,吐出一个很漂亮的眼圈,然后很舒服地靠在柜子旁边。

“那车是你自己的?”凌寒忽然问道。

“我爸给我买的,说是奖励我能考上NK大学。谁知道第一天开来就碰到这种事,真晦气。”房子器大大方方地说道,既然凌寒这么问,他当然知道对方也看见了刚才的事情。

“那你家肯定很有钱。”凌寒不冷不热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房子器瞧了眼凌寒身上朴素的穿着,深吸一口烟,走过来拍着凌寒的肩膀,大声说道:“什么钱不钱的,反正不是我的。咱们有缘住在一起,那就是兄弟了,以后别提那些,生分。”

凌寒不着痕迹地脱离他的手掌,微笑着没说话。

到下午的时候,宿舍另外两位成员也来了,一身彪悍肌肉的秦蒙和长相老成的杨荣。四个人年纪差不多,却是凌寒最大,于是在1206第一届全体宿舍成员大会中,他被推选为宿舍长。

凌寒的大学生活,便在一片少年心性的喧闹声中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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