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宣跟着男子走了好些时候,这路也没个头,前面的男子又躬身咳了起来,她问:“大人,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所剩之时不多,必须把你带到奈何桥去。”
“奈何桥?那可是投胎的地方……不是要去修罗么。”
他轻笑一声,“你还真是老实,就是这样子才会被柳泉耍的团团转。”
“你不是修罗的大人么,难不成被柳泉给收买了?他还有这本事?”风宣抱着双臂,心里还在记恨那男人的一剑之仇。
谁知男子面不改色地说道:“正是柳泉托我带你回阳间。”
风宣惊讶地看着他,“你这可是赤·裸·裸的贪污腐败啊!”
男子慢慢笑起来,“总算瞧见你的真性子了,柳院可真是折磨人的地方不是?”
风宣不接话,她的真性子?不外乎爱钱爱美人爱偷懒,可是来了这个世界,进了柳院,天天面对手捏你生家性命的人,还敢笑还敢露出本性么?哪一回不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哪一回不是作践自己似地赔笑,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发出一声笑来,“不劳柳大人费心,当归大人还是早早将我押解到修罗,总不能让这狐狸再出来闹事。”
“你当真不愿回去?若是气话,我也理解,但你要知道,柳泉为了救你费了多少心力。”
“与我何关?这便是我的真性子,他人怎般待我,也要我同等回报么?”
当归摇了摇头,“你啊,当真是小孩天性,柳泉心里对不住你,你又何必现在和他计较?”
“难不成要我等他记起杀父之仇,再来死一次?”
“……总有办法将你与那九尾元神分离。”
“当归大人,那你为什么从头至尾都不敢看我?你知道的吧,那九尾的脸都快长到我脸上了!”
她在孽镜台就注意到了,镜面上倒映的脸太陌生,美到她有撕下脸皮的冲动。
当归闻言,还真是慢慢抬起眼,他笑:“我是盲人,如何看你?”
风宣一愣,刚才一时气急,完全忘了当归的眼睛不能视物,正想着,男子伸手摸上了她的脸,“不过凭感觉……还是,相当美的。”
风宣弹开,红了一脸,“您还真是面不改色地调戏人啊。”
“呵呵,姑娘过奖了,现在可与我去奈何了?”
“有阴差把守,而且那座桥,我怕……我是过不去的。”
“你尚为人心,我教你将妖力收起来,不用怕,我会帮你。”
“呵,若是柳泉有你一半的好心肠,我也不至于来阴间……”
“他总是面冷心热的,你还不知道你死了他跟丢了魂似的。”
两人又继续前行,不到一会儿就闻见了一股恶臭,风宣掩了鼻,“当真要过去?”
当归一笑,“你且跟着我便是。”
再往前走已经能瞧见石桥,出乎风宣意料的是桥上没有任何阴差,“现在五殿闹得人仰马翻,人手都调过去了。”
“是你动的手脚?”
当归又笑,“自是有人相助,快些走过此桥,别往桥下看。”
风宣点了点头,刚踏上桥面,水面就一阵动荡,血水随即翻涌起来,风宣看见许多虫蛇在水里翻腾,当下有些反胃。她更是一口气跑了过去,当归倒是从容许多,他本不是地府之人,不受这阴气的影响。
“可还好?”
风宣喘着气,“这人死一回遭的罪太多!”
当归笑了几声,他领她走到土台边,风宣这才发现一个老妇人正死死地盯住他们,“这孟婆汤可不是为活人准备的。”
风宣诧异地望向男子,却听他低语说:“有人将你的名从生死簿上划去了。”
“当归大人,若是阎王爷查下来,我就死定了!”
“莫怕。”他躬身道:“在下修罗当归,想请老妇人行个方便,放我们二人去黄泉路。”
“修罗的大神怎么到这穷乡僻野来,为难我这老婆子?”
“此女命不该绝,被误判了死命。”
那老妇人总算看向风宣,“既是过了奈何桥,就是要喝我这孟婆汤了。”
“多谢老妇。”当归接过那一碗汤药,“只是忘却今生前世,还是免了吧。”
当归将那一碗汤药倒在地上,老妇人露出狠绝,“大神这是何意?”
“明知我是修罗之人还敢如此放肆,速速将黄泉路入口打开。”
风宣从未听过他如此冷漠的声音,心下不安,那老妇也被当归震住,唯唯诺诺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洞口。当归大步迈过老妇,风宣紧紧跟上,“当归大人……”
“那婆子真不识好歹,你若喝了,当即就魂飞魄散了。”
风宣知道连钟馗对他都要礼让三分,居然被一个卖汤药的老妇人这般不放在眼里,说回来,这当归大人性子似要比柳泉还要高傲啊……她暗自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先前的放肆,还真是侥幸没惹他发怒。
到了洞口当归便止了步,“进了黄泉路,一直靠左走……这期间你可能会十分痛苦,毕竟你这是回魂……所以千万不要停下来。”
“你不随我进去了?”
“我虽为修罗之人,却也是沾不得阳气的,这轮回之路,我进不去。”
风宣望了望洞口,“大人不留点什么护身的东西么?”
当归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拿着,这是紫极环,你带着它,一般的小鬼不会为难你。”
风宣点了点头,将那银色的手环牢牢抓住,“如此,多谢当归大人相助。”
当归嗯了一声,风宣终于将一直以来疑惑的事问了出来,“你沾不得阳气,是怎么和柳泉搭上线的?”
谁知当归含着莫名的笑意,“我们自有法子。”
邪恶,太邪恶了!
钟瞳推开房门,柳泉正靠在窗边小憩。她叹了一口气,将披肩披在男子身上,却听到他问:“她醒来了么?”
“尚未……师兄,你何必如此自责,那妖狐……”
柳泉猛地睁开眼睛,“住口……”
钟瞳皱起眉,“她死有七日,若能回来早回来了。你居然请了修罗当归相助,当真是不要命了!”
柳泉揉了揉眉头,他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我自有分寸。”
钟瞳平复内心的恼怒,淡说:“我做了些清淡的食物,你还是多少吃一些。”
柳泉站起身,将披肩递还给他,“辛苦你了……当归说不出七日便能回来。”
自从将风宣带回后,他便将她安置在自己隔壁以便照顾,更是为保她身体不会腐坏,专程托人从昆仑运来寒冰,她胸口的伤也封住了,可是独独不见她苏醒。
钟瞳叹了口气,正准备折回厨房给柳泉断汤,就撞见了刚从冰柜里爬出来的女子。她第一次失态地叫出声,而柳泉也是快速地掠过来将风宣扶住。
“你可好?全身有什么不适?”他又转头对钟瞳吩咐道:“快去端些热汤来,她身子太冰。”
风宣全身痛得发抖,虽然肉身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但在黄泉路上受的痛苦更是令人抓狂,那时候每走一步都是撕裂的痛楚。但是终究,她还是拼着一口气回来了,全身冻得麻木不说,她还该死的饿得心慌!
钟瞳还愣着,风宣再也忍不住,大吼道:“老娘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