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日晴
早晨起来后,头有点恍恍惚惚的,我觉得好像有一只虫子在我的脑袋中爬行,企图主宰我这具身躯。
吃早饭的时候来到餐厅,每个人都向赵夫人请了安,然后是无声地进餐。
吃过早饭后,我来到洋楼前面的园子中,来到那条弯弯曲曲的溪水边,溪水清澈见底,上面漂浮着两侧花树落下的花瓣,五彩斑斓的花瓣点缀在水面上,美的令人觉得进入了幻境。
我顺着小溪的一侧走到尽头,那溪水穿墙而出,从一个狭小的大约直径有二十厘米的洞口流出去,顺着墙外的岩石,流向了大海。
我又折回头,从回廊般的桥上走到溪水的另一侧,在假山边的亭子里看到了阿兰,阿兰正在用抹布擦亭子的栏杆,她见到我很热情地说:“阿华,我们府里的园子漂亮吧。”那骄傲的神情好像园子是她家的。
“唔,太漂亮了,险峻的海岬,琳琅的洋楼,清亮的溪水,就像仙境一样。”我真诚地赞美。
“阿华,我告诉你哦,我们家老爷就是在这个园子里失踪的,已经快要到三十天了。”
阿兰见我一点都没有吃惊的样子,突然降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阿华,老爷一定已经死了,因为我经常在园子里看见他的鬼魂。”
我惊讶地看着阿兰,阿兰见我面如土色,嘻嘻笑着更加得意地说:
“活人身体里面的小人有的也会出来玩,那和死人的鬼魂是不一样的。活人的灵魂长着翅膀,像各种各样闪着光芒的蝴蝶一样,很漂亮很可爱;死人的鬼魂就像一张纸,跟他临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我经常看到各种死去的鬼魂,七窍流血的、吐着长舌头的、眼睛被挖掉的、脸被剥掉的,分尸八块的,最可怕的是那些碎尸鬼,它们浑身都挂着又碎又烂的肉,好像一碰就会掉下肉渣来。。。。。。”
阿兰突然噤声,眼睛直直地望着亭子前的小溪,我吓了一跳,也向溪水望去,只见水面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像皮影戏的影子一样在水流中变换着姿态,就像轻灵的鬼魂一样缥缈无定。恐惧穿透了骨髓抚摸着我的心脏,我无法呼吸,尖叫声快要冲破我的喉咙,就在这时,一个柔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臆想:
“阿兰,等会到我房里把家具擦一遍。”
我眼睛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四姨太于文秀拿着把扇子亭亭玉立站在小桥上,刚才那水中的影子原来是她的倒影。我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杯弓蛇影感到惭愧,庆幸自己没有在这两个女人面前出丑。
“好的,太太,那我现在就去吧。”阿兰垂首道。
“等我回来吧,我要去市里面去一趟。”四姨太吩咐完毕,摆着蛇一样的腰肢走了。
“阿兰,你刚才把我吓得差点灵魂出窍了。这四姨太好美啊,赵老爷真是好福气,每个太太都像花一样。”我指了指四周烂漫荼靡的花卉。
“哼,阿华,我告诉你,三个姨太太都不是人。”阿兰靠近我,那双冒傻气的眼睛此时却充满了诡秘,里面像是有一盏灯被点亮了,那亮光来自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虽然明知道阿兰说的是傻话,我还是觉得毛骨悚然,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流动迟缓,像是要凝固一样。
“阿兰,不能这样诅咒太太,太太们要是知道了,你就没有饭碗了。”我生气地警告她,觉得阿兰的嫉妒心太强了,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阿华,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会后悔的。”阿兰撅着嘴巴很委屈地说:“我是看你很老实怕你吃亏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要跟别人讲。”
“你安心做事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决定不再和这个傻子浪费时间,迈开了脚步。
“阿华。”阿兰又叫住了我:“今天晚上你不要喝汤,到我房间来,我教你怎么样招鬼。”
“啊?为什么不能喝汤?”我觉得阿兰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那汤里放着勾魂魔水哦,你这样的傻子怎么会知道呢?”阿兰像看着一个傻子一般看着我。
我又好气又好笑又地警告她:“阿兰,好好做事,不要再说傻话。”我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阿华,信不信由你。来到赵府的人都要喝那种迷魂汤,哼,你不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跟你说话了。”阿兰狠狠地擦着栏杆,发泄心中的怨气。
我如堕入五里云雾中,又觉得阿兰不像个傻子,倒像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巫。
我知道聪明人在人群中分布极少,而聪明过头有点像傻子的大智慧者更是珍稀品种,难道阿兰就是那种大智大慧的傻子?我脑子里转着很多思绪,索性倚在栏杆上,问:“你怎么知道府上的汤是迷魂汤呢?”
阿兰见我上赶着问她,倒摆起架子来吊我胃口,闷头干活。我从口袋中拿出几块桂花糖,递给她:“阿兰,我今天晚上去你房里,你教我招鬼吧,”
阿兰这才开心起来,她抬起头来望着我:“你会成为一个通灵高手,到时候你就明白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那碗汤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低声问。
“那汤里有撒旦家族的独门调料,只要喝过一次,就会上瘾,而且容易犯困。”阿兰的声音细如蚊蝇。
“你为什么说三个太太不是人?骗我吧?”我想起阿正伯那旺盛的睡眠,都说老人觉少,可是阿正伯从晚上八点一直睡到早上七点,中间连个翻身都难得。而我是个惯于熬夜的人,昨天晚上却早早地睡着。我看着阿兰的眼睛,感到自己似乎在陷入一个阴险的漩涡。
“晚饭后八点,到我房间来,我会告诉你很多。”阿兰冲我神秘地眨眨眼,孩子气地笑了笑。
“我就怕喝了那汤想睡觉。”我实话实说。
阿兰思忖了一会儿,才更加低声地对我说:“你如果不喝汤的话,夫人和其他的帮工会觉得你不正常的,因为那道汤是赵府的骄傲,你必须喝。你只要记得,你在喝汤前念一句咒语,那汤里的魔力就控制不住你了。”
我将信将疑地睁大眼睛,阿兰在我耳朵边说了一句古怪的话,然后就转过身开始专心地打扫亭子中的树叶。
“好的,那你忙吧。”我决定今晚试一下阿兰的咒语。
我离开园子,走向小树林,来到老爷的书房。
我翻阅了书桌上的书籍,没有半点收获,赵老爷的书看起来都像新的一样,保存的很完好,不像我平时看书,喜欢在书眉上涂鸦,写下自己的看法。赵老爷的所有藏书都像他这个人一样,没留下一丝线索。
我在赵老爷的书桌上写下这半篇日记,透过窗户望着阴森的小树林,觉得每棵树好像都晃动起来,互相窃窃私语,传递着一个诡秘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