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在下，只是没有刚才那样大了。后来的报道称，这天一天的雨量相当于15个东湖的水量，而在千里之遥的杭州，那天最流行的一句话是——最浪漫的事就是和爱人一起到西湖看海。在一个没有海的内陆城市，海鸥食堂成了附庸风雅者的天堂。
海鸥食堂位于市区不算太偏僻的一所废弃的厂房内，这里本是半封建半殖民地时期留下的厂房，后来被规划成了文化产业园，想搞成北京的798那样，可惜W市搞文艺的人不热衷扎堆，或者说这年头压根就没几个搞文艺的。到头来，文化产业园只成就了一个项目，那就是罗素的海鸥食堂。如果问本地文艺青年们聚餐的首选场地，如果海鸥食堂称第二的话，就没有地方敢称第一了。
文艺不文艺，其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可惜很多时候，人们就像看见皇帝的新衣一样，即使心里有想法，嘴上还是满口称是。这里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咯吱咯吱的木地板一踩就响，室内的装修却十分的现代和跳跃，墙上挂着一些看不出要表达什么意图的绘画作品，陈设的小玩意也很夸张和古怪。里面有三层，对外营业的海鸥食堂却只是在一楼，二楼据说是办展览的地方，时不时有些画展会在二楼展出，碰上没展览的时候就铁将军把门。三楼是办公和会客的地方，其中最大的一间便是罗素的办公室。
唐鱼一个人瞎转悠，还去厨房认识了几位大厨，包括上次给她做好吃的淮阳菜的石师傅。石师傅高大威猛，不苟言笑，看起来更像混黑社会，而不像个厨师。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大家各就各位，迎宾的迎宾，点菜的点菜，只有唐鱼一人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她在家里仔细的度娘过餐厅客户经理的职责，有的客户经理是做销售工作，有的是做客户管理与维护的工作，可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得得到详细的资料后才能开展工作。
唐鱼走到刘经理旁边，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
刘经理尚不知唐鱼深浅，不好指使她做什么。只说，“今天雨下得大，客人来得少。唐小姐你正好趁此时间熟悉一下，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我再叫你。”
“嗯，好的。”唐鱼微笑的说。
一位女孩走过来，对刘经理说道，“三号桌的客人指名要苏婉亭下单。”她看起来神色十分的不自然。
刘经理听到后，皱了皱眉头，用自己的对讲机呼叫，“苏婉亭在哪里？速去三号桌点餐。”呼叫了几遍，苏婉亭没答话。有一人说道，“她好像去卫生间了吧。”刘经理让旁边的女孩去洗手间叫苏婉亭。
女孩很不情愿的去了洗手间。没一会儿，一个面容清秀、脸色苍白的女孩跟着她出来，她的长发和其它女孩一样在脑后挽了个髻，穿着餐厅统一的制服，看起来十分的虚弱。“吹一口气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这句俗语就是用来形容她这样的女人的。
她到三号台给客人点餐后，被刘经理叫过来训话，“你最近这几天看起来神情恍惚，做事也心不在焉的。这次没有又下错单吧？”
苏婉亭低着头不说话，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刘经理看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用心点，一会不要出错了。
“恩。”苏婉亭低头说道。
唐鱼看着苏婉亭静静的靠在服务台，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有新客人来到，她起身去迎，却没有站稳，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晕倒。唐鱼移行过去，扶住了就要倒地的苏婉亭。她的脸色看起来愈发的苍白，完全没有一丝的血色。“你没事吧？”唐鱼问道。
苏婉亭却警惕的看了眼唐鱼。另几个同事一块上前把她扶到了员工休息室，有人给苏婉亭倒了一杯热水，她喝下后渐渐的回复了力气。“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叫一下我们。别的同事跟我一块出来吧，餐厅的客人多起来需要人手。”
大家和唐鱼一块出去，只留下苏婉亭一人呆在休息室里。唐鱼问身边的女孩，“小黄，苏婉亭的身体一直不好吗？”
小黄很惊讶新来的经理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刚刚不过就是刘经理匆匆介绍了一下，她不知道唐鱼对待自己的工作向来很投入，记住餐厅的每道菜和每位同事的姓名自然都是必修课。“唐经理，苏就是那样体质的人，很瘦。不过身体应该还不错吧，最近这阵子突然就不好了，可她又不愿意请假。也就一直这样病恹恹的呆着。苏其实没来多久，她刚来的时候挺厉害的，很招顾客喜欢，可是没想到试用期一过就这个样子了，我想刘经理铁定不高兴。”小黄说道，有点幸灾乐祸的口气。
众人进到大堂，唐鱼看见门口的侍应生从雨中接进来几位客人，其中一位正是自己供职多年公司的老板。她看到的刹那想闪身离开，和过去的关系撇个干净，却感觉对方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就鼓起勇气，笑着迎上前，“江总，您好。”
江总看着唐鱼，也回应了一个笑脸，“是唐鱼呵。”这时，刘经理笑盈盈的走过来，“江总，您来了。罗先生吩咐了，把一号包间留给您，我现在带您过去。”
“有劳。”江总等人尾随刘经理朝一号包间走去。
唐鱼在原地想了一秒钟，也跟上了他们的脚步，于公于私，她都要把这个招呼和江总打完。她在后面听见江总问刘经理，“大公子在吗？”
刘经理答道，“今天雨大，罗先生就没过来。”
唐鱼心想，这唱的是哪一出？说谎也不打个草稿，门口的路虎会出卖你的。
刘经理在包间里替江总安排了菜单后就出来，唐鱼却不跟着他走，还是留在原地。江总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唐鱼，说道，“小唐，你也过来和我们一块吃吧。”
“谢谢您，不用了。我现在在这上班。”
“你到这里上班？”江总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那你不回公司呢？”
“我已经辞职有一个多礼拜了。”唐鱼说道。
“这……呵呵，年轻人呵，换工作还是挺快的嘛。”江总的脸色阴下来。“在这里做服务员吗？这好像有点儿屈才呵。”江总问道。
“是客户经理。”唐鱼回答。
听到唐鱼的回答，江总不免朝她多看了两眼，夸道，“那不错。以后说不定还有地方要劳烦你关照呢。”
“哪敢呵。您是我们的客户，客户就是上帝。有什么要求，您尽管吩咐好了。”
“好的好的。”
唐鱼又和江总闲聊了几句才出包间，江总对她的态度极其和蔼可亲，这也是他们在做宾主之时不曾遇见的。江总的态度之好，就连与他一同进餐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一人问道，“江总，这个小丫头是你原来公司的吗？你怎么对她这么客气，不像你的风格呵。”
“她现在是罗素的人，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江总意味深长的说道。
